绮韵仇恨的瞪着飔然。r
“好妹妹,你要什么,姐姐给你便是。不过你也给我记住,我可以给你,便可以收回。如今我得兴,我们便在一处开心;而若你叫我败了兴,于你是绝无好处的。”绮韵狠咬着贝齿,“别以为我没了你就不成事了,别以为你可以威胁我。若要告诉父亲实情,我可以先去告诉,那时我至多不过挨顿骂,而你这个灾星,算算父亲会留给你几根好骨头是正经。”r
“你叫我失望,我便叫你绝望,懂了么?”r
绮韵忽然出手,将飔然推倒在地,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如同她是爬在自己衣裳上的一只虱子。十几年来,她从没觉得这小丫头如此讨人厌,她必须被惩罚。r
“瞧你,真丑。”r
绮韵啧啧,欣赏着飔然脸上红白混杂的一团,滴水的散乱的发髻。于是她有了一个好主意,“站起来,对着镜子说一百遍——我很丑。”r
飔然坐在地上。一盆冷水,将她曾有的美梦浇灭的一干二净。r
梦醒,她狼狈的滴着水,绮韵端庄美丽的容颜悬于她面前,冷冷吐息。绮韵在指望什么?她畏缩,或屈从?r
飔然静静看她,尽管扬着的脖颈冰冷刺痛。她让眼睛放出冷艳犀利的光芒,那时的她还不知这可以让男人为她折腰;那时的她,一切犀利只为标榜自己残存的尊严。r
“程绮韵,你……在嫉妒我。”r
绮韵华美的假面碎裂一地,仿佛方才所有的怒骂、恶语、讽刺都在这轻轻的一句面前不堪一击了。她大声吼叫,“你说什么?”r
“你,嫉妒我。”飔然抹了一把脸,指尖搓掉红白的泥水,“你嫉妒我做‘你’,比你自己做的还好一百倍。你嫉妒我可以研读古籍、出口成章,而你蠢笨的一篇文章也背诵不出;你嫉妒我可以每天品读圣人贤者、高洁义士,你却只能成日的与胭脂水粉、荆钗俗物为伴,枯燥无趣的除去照镜子便无其他事可做。”r
她站起身,与姐姐平视,笑的欢欣。r
“你嫉妒我,因为你才怕透过这些庸脂俗粉,看到自己最丑的心。”r
绮韵的手挥了上来,被飔然狠狠挡开。她面色青灰,咬紧贝齿,“我会叫你死的。”r
听了这话,飔然同是眯眸,她压低了声音,并不愠怒,震慑却十足压过声色俱厉的绮韵。r
轻哼一声。r
来日果真方长,倒要看看谁先下手。r
两人正是僵持,忽有人在外叩门。绮韵极力平息了心神,怒问道:“谁?”r
回话的是个丫鬟,道,大人唤小姐去书房,说是有客来访,是要紧之事,须得小姐过去拜见。r
绮韵脸一酸,拉的老长,打量飔然显是不可能在片刻之内修复的妆容。“今儿个这样早,倒是少见。”她心下生悔,早知如今麻烦,方才只该多假意慰她会子才是。“你定是不打算去了?”r
飔然被逗笑,瞧她极力掩饰恐慌的样子,真叫做滑稽。她抿了唇,“叫你的丫鬟再拿盆清水来与我洗脸。程绮韵,若说实话,却不是你利用我,而是我利用你呢。读书这回事,于我,是绝不可放弃的。”r
绮韵目瞪口呆的瞧着妹妹重又落座镜前,擦净了双颊零落的丹朱,素若皎月的脸孔遂而浮现,细润如脂。她唇瓣弱白若梨花,但显然不打算再涂抹什么,只任它去。这素简之容颜,只端端送出一对凝光微漾的丹凤细目来,能于平静湖面之上激起绚丽的水涡,引蛟龙来舞,使长虹排空。r
飔然根本不需妆容,她已经美到了极致。r
那一刻,绮韵才懵懵觉出,在这两年之中,被落下的人其实是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