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感到自己指尖在兴奋的颤抖,她可以掐住“飔然”细白的脖颈,将她扼死,再拖回后院的那间小黑屋,若有人发现就发现,若无人发现就腐烂。从此之后,“飔然”就是死的,而她将成为“绮韵”,成为父亲的掌上明珠,得回十四年来空白的一切。r
沉浸在狂想之中,她听到嘤咛一声。r
真正的绮韵醒了。她翻了个身,藕白色细嫩圆润的手臂搭在锦被外面。她双眼仍是闭着的,开口说的话悬若游丝。r
“我乏的很,再睡会子……你……回后院去罢……别叫人看见。”r
这种时候,她便确凿的想起自己是谁。r
是飔然。r
这是没错的。r
正因为她是飔然不是别人,所以不会这么听话,乖乖离开。她抱了双臂,冷冷盯视安详睡着的绮韵,忽的出手掀开了她的被子。绮韵尖叫一声,拉过被子坐起身,恼怒道:“你做死么?”r
“从今往后,我要睡在这张榻上,我要你碧纱橱中每件我穿过的衣裳,我还要你妆台上每件我戴过的首饰。”r
绮韵瞪大眼睛看着她,渐转轻蔑与可怜,仿佛她是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她理理蓬乱的发丝,笑的无邪,“你这是怎么了?我们只若如今这样,不是很好么?何必改变什么呢?”r
“若你不答应,‘如今这样’便到此为止。”飔然咬牙,“你自己去读那些书,我再不做这‘成为你’的事。”r
绮韵神情骤变,那冷酷刻薄的颜色却让飔然很是熟悉。r
那一向是自己做得最好的神色。她一刹有照镜子般的晕眩。再次感叹,那所谓血脉同胞之说,准的离奇。r
她端端等着绮韵回答,却见后者转了温暖的笑,拢过她双肩,柔声道:“大清早的,你发如此大的火是做什么呢?好妹妹,你要什么,姐姐给你便是。来,我为你梳妆。”r
绮韵翻身下床,拉开了房门,门外一只铜盆,盆中盛满了丫鬟为她预备着供她晨起洁面的清水。r
优雅俯身,将它端进房中。眸中一闪而过的阴毒之光,熔成美好平和的两颗黑晶,视向妹妹。r
今晨的妆,她画的格外认真。r
她将飔然一头秀发绾成浑圆的双环望仙髻,斜簪一支镂丝祥云金菊望天钗,靠鬓角处饰以赤紫合欢珠花,小巧玲珑,又兼双耳上的碧玉简珠,通身的气派便合了“小家碧玉”四字的灵雅妙动。r
她是精了心的雕琢这个小人儿的。r
她们出生的时辰差不过几个,她却得以抛下妹妹很远。r
在这路上越走越远,她每次回头,看见飔然遥遥的,气喘吁吁的追赶,一面追赶还一面高昂着头装作满不在乎,便觉滑稽可笑,进而越发觉得自己优越。r
妆容罢,绮韵拊手而笑,“妹妹,究竟是我的手越发巧,还是你真的越发美了?”r
飔然凝视铜镜片刻,闭了目。r
从那一刻起,她知不该再贪恋这虚浮的华美。r
“这是最后一回。”她轻启了被涂的猩红妖娆的唇,回头看姐姐,“以后,留着画你自己去。”r
绮韵浅笑,“这个……自然。”r
明眸忽厉,她闪电般转身,端起了那盆清水,哗的一声尽数泼在了飔然脸上。哐当,铜盆落地,她甚至都不在乎会否被婢子听到,让两年来的姐妹互换被戳穿。她惊骇了妹妹居然在自己两年的倦怠间近了身。就在今早半梦半醒的朦胧间,她甚至赶在了半步之前。r
这绝不可能。r
她必须再一次,远远的抛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