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台珠翠，如生在金黄土壤上的花，璀璨夺目。绮韵指着一枝琥珀连青金石簪，对飔然说：“那是路相送你的？”
“是。”
“很衬你。”绮韵拿在手里，指尖比着簪尾，“这簪尾的形状好特别，似一朵极微小的梅花。”
飔然叹道，“锋利的很，简直是梅花刀！几次划了我的手。也不知造这簪子的人是何居心。”
“我喜欢的紧。好妹妹，送给我吧。”
经那一遭，飔然是再不能在毓琛宫里安稳下去。
宣铎一日正瞧奏章，想起后宫中有个碍眼的人，遂命传召将她叫到正元殿，劈头盖脸一顿痛骂，“你若闲，拿回你的官去好好做！在妃子群脂粉堆里混的是什么，你也拿自己当女人了不成！还有，瞧你瘦的，是想做楼兰干尸么？”
飔然几时听过这等奚落，一时之间她竟连女人也不算了。不知为何，倒有几分过瘾。棠儿去后，再没人面上对她毒嘴毒舌，心里却是绵绵的为她好。
宣铎拍着桌子，“宫人对朕说，若德妃不主动言语，路夫人成日的一句话也不说，坐在那里如同石龟一般……”
石龟？这又是一个新奇的比喻。
“……是要怎样？在你身上刻‘崇元开宝’四字，把你丢进水里，过个十天半月捞起来，献给朕做劳什子的祥瑞么？”
宣铎啪的合上一封“献祥瑞”的折子，飔然吓的一激灵。
这才知是奏章里有恼人的内容，生生抓了她来泄气。
宣铎又道，“回头知会吏部，将你平调至秘书省，拜为少监，掌中外三阁图书，官阶仍是从四品下。程大人，如今你相公闲在家里，这补贴家用的重任，可要落在你头上了。”
听到这个，飔然才反射起来。
“我不回家。”
“大胆！”宣铎啪的又甩一封“为吾皇设避暑行宫”的折子，英眸眯着，恨不能夹死所有谄媚之臣与她，“他未休你，你未休他，你们就是夫妻，不是你想否认就否认！”
“那我就休了他！”
“想得美，除非他死了！”
“他若休我呢？”
“那是不可能。”宣铎说，“除非朕死了。”
皇帝陛下将最后一封“为吾皇祝寿”的折子恹恹丢下，朝飔然挥挥手，示意堂审结束，她可以滚了。
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吼的，飔然只觉双耳鸣响、头晕眼花，勉强走出几步，身边四下摇晃的厉害。她掩口咳了几下，瞥见手心殷红刺眼，狠狠的吸了口气。
宣铎听见咕咚一声，猛地从奏章山里抬头。
飔然倒伏在地，胸前衣襟有斑斑血迹，观之可怖。紧闭双目，单薄眼皮上隐约有浅青紫的血管，如冰冷铁索，压在她身。
后来飔然醒了，眼前黄澄澄一片。
宣铎坐在她床畔，两手撑着膝盖。他见她睁开眼睛，咧嘴笑了。“朕还当你是风吹雨打出的金刚不败身，原来几句话就吹倒了。”他也不问她怎样，指着外面道，“如今苏醒了，瞧着无大碍。你还爬的动，就请出去。朕的后宫，没你半张床。”
飔然再不识趣，也比在这里被他生生说死的好。本伸出去揉头的手，发狠的收回来。她当着他的面掀被、穿衣。即便身无分文，她也不致找不到一个住处。她穿戴整齐，瞧也不瞧宣铎一眼，拔腿向外走。
绮韵在正殿里呆愣愣坐着，见妹妹风一般刮出了毓琛宫，不明所以。皇帝随即跟出来，用手示意她别动，她只得怏怏的落回了位子。
飔然见到宫门外有车辇候着，并一名在旁侍立的禁卫，向她行了一礼。
宣铎施施的过来，凝重的下了圣旨，“天色不好，怕将有暴雨。他送你回家。”
却并非是怕天色不好，而是怕她，随处乱跑。
她回不回相府，究竟跟他有什么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