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
菱花小镜里,一个半面坑坑洼洼不平整的奇丑女子落进上官静诺眼中,她惊恐的蹭了蹭镜面,再照,还是一样的情景。
“啪!”
镜子滑落地面,上官静诺双手捧面,口里碎碎念着。“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会这么。”
“裳衣,你的脸本来就这样啊。”
“不,不会,一定是做梦,做梦!醒了,醒了就好了。对,对,你们,这一切都是在梦里,我醒了一切就不存在了。”上官静诺放肆的搓着脸,落在地面的破碎的镜子里依旧可以映出她扭曲丑陋的脸。
“啪!”
“这下可醒了?”南竹接到太后的眼色,手一晃,五指印在她搓红的脸上。
“啊!”
“会痛就不是梦,裳衣,可还觉的是梦?”
太后笑饮莲子汤,“南竹,裳衣大病痊愈,从今个起她交给你管教差使着,你可得好生对着重获新生的裳衣呐。”
南竹屈膝低腰,“太后尽管放心,奴婢会好生关照裳衣的。”
上官静诺双手攒紧拳头,大声咆哮。“为什么,我的脸会这样,我的脸不是这样的,不是,是不是你们动了什么手脚!啊?!”
“裳衣啊,你不是一直都这样么,宫里的人可都知道的。你这一病下来,怎么烧坏了头,说出这样的话,呀,不会是病重的那会做了什么梦,幻想着自己容颜如桃面吧,哈哈,裳衣,你若真是介怀与生俱来的面貌,本郡主倒是有一法子可告诉你,回头试一试,至于灵验与否,本郡主可就不敢十分保证了。”上官忆离站在太后身后,双手轻轻捶着太后的肩头,笑呵呵的说来。
“容貌如何改了再改,也无意。裳衣,你的名字不就替你补全了缺憾的。好了,哀家要去佛堂诵经,若听到半点吵闹之声,南竹你可是知道的。南叶扶哀家去佛堂,折腾了这些天,耳根子可是该清静清静了。”
上官忆离与南叶一人扶着一边臂膀,托起太后的身子。然后见太后暗红色凤裙宫装一角被纳进绣墩木缝里,蹲身勾出,道:“母后,小心着。”
“还是郡主心细,奴婢呀,不如从前了,太后,您可别打发着奴婢呀。”
“你看看你,年纪上来了,心眼也越发多了。”太后好笑的走了几步,侧头对着上官忆离道:“明阳啊,你替哀家告诉皇帝声,哀家没什么要紧的,让他别三天两头的往哀家这里跑,耽误了正事,先帝可是要怪罪哀家的。”
“母后您说的哪里话呀,皇上可是惦念着您的身子,先帝爷是不会怪罪您的。明阳送您出去后,立刻去皇上那,您就一心养好身子,儿孙承欢膝下吧。”
“好好好。”
“恭送母后。”
上官静诺对着太后的背影投出鄙弃憎恶的神色,趁人不备,一个闪身蹭到上官忆离身后,一手将她的双手困在她身前,另一只手狠狠地锁住她的咽喉。
“啊!你,你!”
“郡主!大胆!裳衣,你快放手!快放开郡主!”
上官静诺无视南竹等人的惊慌,喝斥,贴近上官忆离的耳边,阴着声音道:“她走了,你应该知道什么,说吧。”
“唔。”
南竹见上官忆离脸色越来越差,吼道:“你快放开郡主!”
“哈哈哈,放开她?”上官静诺大笑的又箍紧了上官忆离咽喉几分,拉着她分开了与南竹他们之间的距离。
“唔!你,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你把手拿开!”上官忆离艰难的吐出几句话,气息极其不稳。
“放开你,可以,不过这样说也是可以的,你不是还能开口说话嘛!”
“你,你松开些如何?”
“对对,你松开些郡主,可好?”南竹边上一个年长的内侍抖着拂尘,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哑着嗓音似问道。
上官静诺冷哼,手放开一点。
上官忆离张口大大的吸气吐气,用了一响才恢复正常的脸色。
“郡主。”
“没,没事。”
“说!”
“看到贵妃榻上那块淡黄色的软绒帕子么?”
上官静诺瞅了眼,“别给我打哈哈,说!”
上官忆离接到那个内侍暗中摆动的手势,放低声调,不急不慢的引开上官静诺对着他们的警惕。
“帕子上有什么,你可看清了?”
“什么?!不就是块带了点皮屑的帕子,有,有什么……”
“注意了?”
“皮屑……”上官静诺拽着她奔到榻边。
见着她心思全在那块帕子上,上官忆离左手手肘重重向后一击,只听着上官静诺闷声一下,束缚自个的手臂松开来。
一直留心机会的内侍宫人一涌而上,将她团团围住,隔开她俩来。
“可恶!”
“哼!上官静诺,裳衣,哈哈哈哈。”
南竹令人拿来冷帕,几步冲到上官忆离面前,忧急的问:“郡主,你没事吧。”
“还好,她手劲还真不小。”若不是知根知底,自个还以为她练过什么功夫!手劲居然比着一般女子的还要握力几分,上官静诺……
“奴婢看您脖子都掐红了,快用这冷帕敷一下。”
“嘶。”帕子冰冷的一度让上官忆离恨不得掐死脸上尽是巴掌印的上官静诺。
“郡主,裳衣对您做出这般事,您……”
上官忆离倪着她,忽而拨开挡住一个内侍,抬起她乌青的下颚,道:“上官静诺,我本不想对你怎么样的,可惜你却一次次触犯我的底线,你说你该不该死?!”
“呸!你敢动我?!”
“为何不敢!我现在就是把你千刀万剐,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说你不该死!”
“你!”
“一个要杀主子的奴才而已,掐死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你还以为你有多重要?!”上官忆离用帕子擦了擦手,将帕子砸在她脸上。
“你,你颈下……你?!”
“嗯?”上官忆离捂了捂因敷帕,露出一截的脖子,整理好侧头坐在榻上。表情淡淡的,完全漠视了上官静诺注意到自己颈下一块淡淡的花型胎记的错愕。
“你是上。”
上官忆离嘴角一勾,中断上官静诺的话。“看来裳衣又犯起糊涂了,竟然问起本郡主是谁了,南竹,裳衣的病还真是反复无常呐,一会疯魔,一会失忆,你说该怎么好啊”
“郡主的意思是?”
“南月啊,好好告诉她,她的来龙去脉吧,免得老是忘记自己是谁可不好。”
“郡主说的是。”
“好了,哦,你的面貌就是踩在脚下那块帕子上的皮屑,可惜了。”上官忆离抬脚拨弄了下帕子,揉着脖子,往外殿走。
“你!你。”上官静诺几欲说,都被侧过头来的上官忆离阴狠的眼神打断。
抓着她肩膀的内侍,对着她后脑拍了下,昏倒过去。
“嬷嬷,太后近段时日精神不大好,这丫头可是留不得。”
“那。”
“反正上官静诺在民间已经仙逝了,这丫头是不是,谁人会信,况且留着,万一她要是对着太后。”上官忆离说着捂上脖子,手微弯,见南竹惊了又惊,接着道:“万一对着太后做出方才那举动,谁可保证不了康宁宫上下的命呐。太后千金凤体,是不能有半点损害的。她留着一日,便多一分危险。谁会知道她野猫似的爪子哪天突然抓来,你可要上心。”
南竹屈礼,道:“她敢!郡主,慢走!奴婢绝不会让太后身边出现任何有害之人!”
“郡主,您暗示着南竹嬷嬷除了她,太后若是问起来,您可要……”
“呵呵,那么多的宫人内侍见证她要杀本郡主,太后问起来,你觉得太后是会留着本来就想要处死的人,还是其他?”上官忆离一边走边笑瞥过眼里写满小心的小柯。
“其实上,裳衣死不死的,太后为何要破了她本来的面容啊?”
“怪就怪她姓上官!”上官忆离高深莫测的看了眼他,转进召方门。
其实她除了姓上官外,还有着容貌过于与太后年轻时争宠的贵妃何氏相似。勾起了太后年轻时的愤恨和痛苦,她就算是再好,也不会招太后待见。上官忆离捂了下鼻子,轻声叹息,上官氏,曾经是多么值得荣耀的姓氏,如今来什么都不是,走哪都是个污点。而这一切都是拜上官方所为所做,若不是他的野心和贪念,上官氏怎会在朝野,在民间如此受人诋毁……
她倪了倪秋日的天空,被水洗过一般清透,蓝的干净。什么时候自己才能顶着真实的身份行走在这方天空下的每一个地方,什么时候才能换下“萧倾禾”这个莫须有的身份。
她静静地走着,眼中闪过上官静诺见胎记时的错愕和惊讶,差一点就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若不是淡定的绕开了话,只怕康宁宫那群见得多,心思不低的宫人早就揣测,起了什么疑心了。
还好,还好,那个内侍无意的举动帮了自己的大忙。刚离开康宁宫的时候,还听着南竹让人拿什么让安静的东西灌下去,想来上官静诺死了吧。
“主子?”
“嗯?怎么?”
“主子,别出声。”
小柯一手竖在嘴边,让上官忆离停下,躲着一边。
上官忆离抽搐嘴角,她看到了召方门长道里一个铜缸边擦拭劳作的宫女模样的人,正与另一个宫女交头接耳,内容还扯到自己。
“皇后都闷在宫里不肯见人,如此下去可不就是郡主的天下了么?”
“是啊,那天皇上可是跟着郡主的手走了好远呢,两人亲昵的,都没见哪个妃子有这般亲近。”
“唉,听说遥美人被关就是因为得罪了郡主的缘故,不知下一个会是谁?”
“反正不会是你我就对了。哦,对了,皇上对郡主这么好,不会是皇上……”
上官忆离嘴角抖的厉害,沉着脸,这些宫女居然……
“主子,奴才这就是教训她们!”
“唉,前段时日封了妃的露美人听说要对郡主下手呢。”
“等等!”上官忆离一怔,阴着眸子。
擦着铜缸手环的宫女四周看了看,压低声线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种事虽在宫里处处可见,但不至于宣白了吧。到时候郡主没害着,倒被皇上抓了或者被其他眼红的妃子借刀杀人了呢。”
“嘘,这可是我在清扫御花园东角的时候听到的,露妃和身边的宫女在假山上的凉亭里低声附耳,听来的。”
“啊,你可要小心啊,被发现了,你可就。”宫女说着比划了下刀过脖子。
“我知道啊,我在假山下,她们看不到。唉,你知道她们合计着什么吗?”
“什么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