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娥在韩王府,忽然接到入宫的旨意,吓得魂飞魄散,不知道是祸是福,只得战战兢兢地随了内侍进宫。r
一路上见宫阙万重,只觉得眼花缭乱,不敢说看一眼,只敢跟着前面的内侍行走。r
却见前面的内侍停住了脚,行礼道：“王公公!”r
刘娥见了那内侍的恭敬,知道是要紧人物,忙站着不敢动了。但听王承恩问道：“这就是韩王府的那个丫环？”r
那传旨的内侍忙回道：“正是。”r
王承恩嗯了一声,有些好奇,道：“你抬头我瞧瞧!”r
刘娥微微抬头,见是一个身形高大的内侍,也不敢细瞧,忙低下头去。r
王承恩乍见之下,竟倒吸一口气,喃喃地道：“像、真像!”r
那传旨的内侍笑道：“小的看着也是有些像!”r
王承恩回过神来,瞪了一眼那小内侍：“胡说,你才多大呢,能见过她？”r
小内侍笑道：“小的虽然职卑,可远远地,倒也见着贵人了。您看她的模样,倒是有些儿像德妃娘娘的品格!”r
王承恩似松了一口气,道：“哦,德妃娘娘,是有些像她!”现任的德妃,是八皇子元俨的生母王氏。他仔细地再看了看刘娥,松了一口气道：“细看,也不算像到了十分!”r
刘娥听得莫名其妙,却见王承恩挥了挥手,道：“还不快快带进去!”r
皇帝教训了元休,端着一盏茶来正喝着,听得夏承忠报道：“韩王府使婢刘氏带到!”r
接着见内侍带着一个青衣小婢进来,伏在丹陛之下,不敢动上一动,但听得那声音娇柔：“奴婢刘娥,参见皇上。”r
皇帝手微微一抖,这女子京城口音并不纯熟,却带着几分乡音,这样的声音,好象在哪里听过似地。他哼了一声：“听你的口音,不是京中人？”r
刘娥回道：“奴婢是蜀人,前年蜀中大旱,逃荒至京。”r
皇帝倒吸一口气：“蜀人,怪不得朕听你的声音,好生熟悉,倒像那……哼,蜀女妖媚,蜀女厉害,你闹得韩王府王妃不合,可知罪。”r
刘娥吓得忙磕头道：“奴婢不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侍候主子而已。主子们高高在上,奴婢贱若尘土。奴婢虽是蜀人,可是西蜀之地,有女子何止成千上万,奴婢担不起妖媚厉害这样的话!”r
皇帝冷笑一声：“朕对着王候将相说话,也不敢有人回一声,你倒有如此利舌,抬起头来,朕倒要看看,你还有何等的妖媚容貌!”r
阶下的青衣女子,缓缓地抬起头来。皇帝骤然一见这女子的容颜,一惊之下,手中建盏落地,“砰——”地一声跌个粉碎。右手却下意识地遮在自己的眼前,转过头去不敢再看。r
刘娥吓了一跳,道：“皇上——”r
皇帝厉声道：“将她赶出去,立刻赶出去,赶出王宫,赶出京城,赶得越远越好,朕永远都不要再见着她——”r
忽见龙颜大怒,可怜刘娥从未见过这场面,吓得怔在当场,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内侍们拖起时,才猛然惊觉过来,：“不——皇上,我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这样待我——”她用力挣扎着,凄厉地大叫：“放开我,王爷救我——王爷救我——”r
内侍拖着她过门槛时,她使尽最后一分力气紧紧抓着门槛,叫出最后一分希望：“皇上,我已经有韩王的骨肉了——”r
皇帝骤然抬头,两人四目相望,一个是君临天下的皇帝,一个却是卑若尘土的女奴,只能凭着天性中的倔强,来为自己命运抗争。r
皇帝的眼神炽热如火,口中吐出的话语却是冰冷无情：“逐出京城,永不得回韩王府!”r
“不——不——”大庆宫中,长长地回荡着这声声凄厉的呼喊。r
皇帝闭上眼：“都出去,朕想单独静一静!”r
众人皆退出殿去了,宫中只剩皇帝一人,四周静了下来,静得可怕。r
皇帝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着殿前投下的那一缕阳光。刚才,刚才那女子绝美的容颜,娇弱得如花中之蕊；那倔强的眼神,却有一团熊熊的火在燃烧着一般。r
皇帝的手在抖,他沙场半生,什么人不曾杀过,什么事不曾经历过,可是现在,他却教一个小小的女子吓着了。r
她的容貌,她的眼神,她的气质,都像极了一个人。r
“花蕊——”他从喉中吐出这一声破碎的呻吟。r
那是乾德二年时的事了,距今已经二十多年了,那个时候,他还不是皇帝,他是晋王赵光义。r
那时候,他还正年轻,意气飞扬,春风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