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书屋 > 历史 > 凤霸九天——大宋女主uff08上卷uff09全文阅读 > 第5章

第5章


楚王赵德崇闻旨,立刻赶到崇政殿,求见皇帝。r

宫内传话:“天晚了,官家乏了,楚王明日再来。”r

明日一早,皇叔赵廷美一家就得立刻起身,赶去那穷山恶水的房州了。r

心中一急,不顾天边乌云已经笼罩,不顾天色将晚,赵德崇跪在了崇政殿前,今日若不能见到父皇,他情愿跪死在这崇政殿前。r

雨在继续下着,赵德崇跪在雨中,冰冷的雨水也无法安抚他那如被烈火灼烤的心。r

他是皇长子,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他的生母,本是皇帝为晋王时最宠爱的妃子李氏,保可惜红颜薄命,在皇帝未曾继位时,便已经香消玉殒。皇帝对她一直追念不已,因此上位登大宝多年,到今日后宫依然无主。r

从小,他常常听到的一句话,就是“长得太象他父亲小时候了”。而他,也为了这句话而加倍努力。他从小博览群书,且通武艺善骑射,习得文武双全,父亲长携着他的手,笑眯眯地赞叹他是“吾家千里骥”。r

他最喜欢的事,是驯服烈马,开强弓硬弩。从八九岁起,皇帝出去打猎就都要带上他。十三岁时,他跟随皇帝出近郊打猎,这时正有一只兔子,从长舆之前跑过,皇帝命他射兔。只听得一声弓响,那兔子倒被射倒在地。r

当时正好有契丹使臣在侧,见皇长子小小年纪,矢无虚发,不胜惊异,大为赞扬。随驾诸臣,亦皆伏地,向皇帝称贺,皇帝喜他在外国使臣面前给自己长了脸,那时候,皇帝看着他的神色中,便带有一种奇异的感觉。r

到大一点的时候,那种眼神就更强烈了。皇帝把他带在身边,开始不仅仅是随猎,也叫了许多宏学的大儒来教他,亲自过问他的功课,考核他的弓马。r

赵家三房的孩子,都一起被称为皇子,无分彼此。兄弟辈中,皇帝过问学业的,只有他一人。十五岁时,皇帝开始叫他看群臣的奏折,并提出自己的见解。然后,细细地与他解说诸事的利弊得失。r

太平兴国三年,皇帝伐下北汉,又攻幽州,皇子赵德崇更是随侍在侧。他亲临战场,出谋划策,不管他作任何事,说任何话,都很象皇帝正想说的一样,皇帝更是喜欢。r

大军很快地逼近了辽国的南京城。谁知城池久攻不下,辽将耶律休哥的回师,设下伏兵,一场大败之余,人马失散,竟连皇帝也找不着了。r

人心遑遑之余,群臣都以为皇帝死于战乱,纷纷要回师汴京。竟有人于此时提出,要拥立武功郡王赵德昭即皇帝位。r

好象所有的人,都把皇帝放弃了。只有他的长子德崇,独自带了一队兵马,冒着辽国大军压境的危险,不顾生死,要到辽国军营去寻找父亲。而他,也终于在战场找回了父亲。r

皇帝即下令,回师汴京,从此,再不提北伐之事。r

那一夜,赵光义于血流成河的战场中,见到长子从残阳中领一队兵马向他奔来时,一个在他心中已久的念头,终于彻底变成了决心。r

回朝之后,皇帝只字不提此次北伐之事,就连诸将打下北汉的功劳没提过封赏。r

赵德昭身为众将之首、皇储。皇帝的作法,明显地有悖常情,这样做,会寒了将士们的心。或者说,一直以来他的道路太顺了,危机意识不够,或者说,对他那一直慈祥有余的皇帝叔叔认识不够。于是某次,皇帝与他宫中闲谈,如平常一样,说些朝廷大小之事,见皇帝神情甚好,于是婉转提出,请封北伐诸将。r

这话,正撞在刀口上,更是坐实了他与诸将同谋夺位了。皇帝当朝发作,勃然大怒:“要封要赏,是天子之事,你着什么急?你是不是等不及了?等你自己做了皇帝之后,再去封赏不迟。”r

赵德昭听了此言,恍若醍醐灌顶,才知皇帝早已经疑他到如此地步。一腔冤愤,无语可辨,茫茫然间,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家的。r

怔怔地坐了半晌,才明白皇帝已动杀机。他回师时兵权已被收缴,母后和弟弟各自一方竟作了皇帝的人质,满朝文武,早已经没有忠于太祖的臣子了。思前想后,竟是路路断绝,再无生路。r

走到窗边,门口竟已经站了皇帝派来的人,他已经被软禁了。r

一腔怒火冲上心头,他从墙上拨出太祖昔年所赐的宝剑,然而,拨剑又有何用,去砍去杀吗?r

看着手中的宝剑,想到当看父亲赐剑时,殷殷重语,犹在耳边。而此时——天,已经变了。人生际遇于世,夫复何言,赵德昭满腔怨愤,自刎而死。r

皇帝在宫中,忽然得知赵德昭自刎,急忙赶到德昭府中,抚尸大哭:“痴儿,痴儿,朕不过白说了你两句话,你就为什么就这么气性大。你、你这叫朕怎么向你九泉下的父亲交待,怎么向你深宫的母后交待呀!”r

皇帝哭得伤心已极,众臣相劝都不能听,直到皇弟赵廷美上来相劝,皇帝这才收了泪,下令厚葬。并自己素服七日,以尽哀思。r

又过了两月,见朝堂上对此事已经无甚风声,才对诸将平北汉的功劳论功行赏。r

又过得三年,二皇子赵德芳忽然病死了,皇帝照例又是一番痛哭与厚葬。再将齐王赵廷美进封为秦王。r

赵廷美见赵德昭和赵德芳先后而死,心中不安,为避祸计,在邸中寄情声妓,深居简出。就这样,仍不能躲过皇帝的猜忌。这次首告秦王不轨的,是皇帝在晋邸的旧臣柴禹锡等人。他兴风作浪,亦是空穴来风,决非无因的。r

活生生的一个大皇兄,忽然间就自刎了;健康康的二皇兄,忽然间就病了;好端端的皇叔,忽然间就卷入了逆案。r

这一件件的事,象一根根针,在扎着赵德崇的心。r

而每发生一件惨案,父皇对他的封爵就更进层,给他的权力又增一分,甚至对他的宠遇,也更进一筹。r

这样的恩宠厚待,简直象是在向全天下宣告,他赵德崇锦绣前程的每一步,是踏着皇兄皇叔的鲜血上来的。r

从皇子,到卫王、进而为楚王、校检太保、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上中书、到赐超规逾制远胜过诸王府的楚王府,竟是设在东宫门外。r

皇帝不是暗示,而是明示着要抛开兄终弟及,传回德昭的制度,而是要将大位传给他——楚王赵德崇。r

每念至此,楚王赵德崇,就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r

他拒绝自己有这样的猜测,太残酷了,他拒绝相信。骨肉相残,他那伟大的父皇,要因他而背上不仁不义的骂名,他那可亲可敬的两位皇兄,竟会因他而惨死。r

这样残酷的命运,不会降临到他的身上,否则,他真怕自己会因此而疯狂。r

然而,随着金匮遗命的出示,事情一步步的发展之下,竟已经不能再令他自欺欺人了。r

楚王赵德崇抬起头来,雨水冲刷着他的脸,对着前来相劝的王继恩,他一字字地道:“今日若不得父皇相见,赵德崇跪死在崇政殿外。”r

接到王继恩的回报,皇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个孽障!”r

王继恩小心地看着他的眼色:“要不,这就叫楚王进来?”r

皇帝轻皱了一下眉头:“这一回奏,不是三言两语。湿答答的,叫他先更衣吧!”r

王承恩知道,这是皇帝对楚王的体贴,淋了这么久的雨,怕一个不小心,着了风寒,可大可小,忙应声而下。r

皇帝在房中,慢慢地踱着脚步。他在想着楚王要奏的事:对于皇帝来说,江山皇位权力悠关的事,他已经无法再相信别人了。当年柴世宗与太祖亲与手足,可是到头来还是陈桥兵变夺了后周的江山,他与太祖手足之亲,杜太后亲口有传弟之言,可是太祖晚期对他处处猜忌制掣,逼得他封宫抢在德昭面前即位,也因此传出烛影斧声的流言来。平心而论,他是想补偿德昭,安抚廷美的,所以对德照、德芳、廷美等人诸多优待,可是最终,他们还是负了他。r

真正令他刻骨铭心的一件事,是高梁河之役,那是他政治生命中最危险的一幕。那一战,他围住燕京城已经半月,守将韩德让已经快支撑不住了,谁知辽将耶律休哥的兵马忽然杀出,战场上杀声一片,兵败如山倒,整个队伍被冲散,而他也中了流箭落马。只得抢了一匹驴车逃走。也正因为这样,他与大军失散。r

倘若不是德崇不顾生死地执意带了一队兵马去把他找回来,他只要迟几天回来,江山就已经易主了。r

这并非杞人之忧,生死荣辱,只在那一刹那间,历代失去皇位的君王,是怎么样的下场,令人不寒而栗。几十年沙场奋战,一身浴血杀将过来,岂能坐以待毙,岂容这种隐患继续存在。r

德昭不能再留了,不是他狠心,政治远比战场更复杂更可怕,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信的,只有自己的亲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