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皇即位六界之尊九万多年,从未大肆铺张摆过什么宴席。即便是这万年难得的一次寿宴,却都及不上九天龙族一个小小的宴席奢华。
数万年前神帝不明猝死,致使六界大乱。万万年的战乱中,华胥一族终争得掌管六界的生死大统。
在外族眼里,华胥一族是得到六界最为荣耀的地位。可只有当事者自己清楚,这荣耀的地位,不是他们一族争来的。他们不过是帮他暂代而已。所以没等来那人,他们是绝不能丢了六界之尊之位。
而今最能威胁他们的便是九天龙族。
经过七千年前的那场变故,他们一族早已油尽灯枯。眼下龙族要是发起战争,凭他们一族的剩余之力,是无法与龙族抗衡。如今能与龙族抗衡的,怕也只剩太真东王父一族和九凤凤族。
凤族如今退隐六界,与十洲三岛联姻,无非是最好的抉择。
然而,东王父所要的人,着实令他们有些头疼。
天外天。
神官步履匆匆进了神皇后殿,刚行到神皇寝宫外,就见那掌管六界的神尊正站在池边,姿态悠闲地喂着池子里的鱼。
神官将步子放缓,上前满脸凝重的禀报,“尊主,小殿下跑下界去了。”
闻言,男子喂鱼的动作一点未停滞,一头白发随细风微微浮动着。
随风送来他无甚情绪的一句话,“料到了。她要是乖乖呆着接受,才出本尊意外。”
声音轻缓沉稳,足够把人心头上的犹豫化去。
神官抬头瞧了一下他的神色,说出自己的困惑,“那后天……”
男子将手中玉钵随手递给一旁少女,少女恭敬的接过,只听他道:“她会回来的。”
神官暗自揣摩了一下他的话,一旁少女却道:“父亲,你这意思是任由四妹了?”
“她是本尊养大的,本尊不会将她看错。”
少女又忍不住道:“可……”
“神诀这几天无情司的事你先代为处理。”他忽视少女的担忧转身向寝殿行去。
神官和少女慌忙垂头恭送。当他的身影渐远,神官抬头朝他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朝少女一拱手,欲要离去,少女却将他喊住,“神君。”
“三殿下可有吩咐?”
神官回头恭敬问道,却听少女道:“父亲向来疼爱四妹,下界妖魔众多,难免有不识好歹的,神君还是差个天将跟着罢!”
“殿下所言,臣会斟酌。”
东荒,合虚山。
她觉得她最近很不顺头,凭空一桩婚事砸头上不说,好不容易下趟界,竟眼瞎的把她救命恩公砍了一斧头。
而在情况的不允许下,她还不能直接向他答谢当年之恩。只得一口一个大神喊,“大神,我真不是有意要砍你的。小神只是挥了一下斧头,也没想你会躺在这……”她笑呵呵的指了指青年身后的桃树,“睡觉。”
“小小年纪斧头挥得真不错,你说我要不要耍一下我手里的剑。”青年这般说话,语调听似漫不经心却让她觉得里面带着一股清冷。
帝君你开什么玩笑?你那哪是要耍剑,你是要我小命啊!
她瞟了一眼不远处碎成渣的斧头,又看着自己脖子上架的剑,心中万分悔恨。她要知道桃林中有这么一尊大神,她死活都不会扔那一斧头。
听仓颉说,如今的男神仙做事都很有原则,一般是不会为难弱女子的。尤其,长得漂亮的。她现在化得这幅模样虽长得不是很好看,但勉强算能看的过去。
她运量了一下情绪,一把抓住青年执剑的手,两眼泪巴巴的望着眼前的青年,“这位大神,我错了,我的真错了。求你高抬贵手,饶小女子一命吧!”
后努了努嘴,着实一副楚楚可怜样。
哪知,她这恩公与仓颉所说的不同,他无一分一毫的怜香惜玉之心。他没有说话,她只觉得他的剑离她脖子又近了几分。
“人言君子动口不动手,大神一看就是,上至九天下到黄泉碧落难得的君子。既是君子,怎好与我一介弱智女流计较。大神,你就念在我年少无知的份上,饶我一命吧!”
她看着青年,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剑。
青年继续冷冷的俯视着她,她便想着,他该不会生了慈悲心,想直接给她一剑,好送她个痛快。也好慰藉被她用烂斧头,弄破的衣服报仇。
正在她担忧自己小命时,青年冷冷的给了她四个字,“你话真多。”
她忙谢道:“一般一般,其实我平日……比现在……话……还多……”
一句完整话还没说完,忽而剑光一闪。她惊呼一声,身子急忙倒向一旁,好险的避开了青年的剑。
“等一下,你杀了我,你会后悔的。”她目光对上青年那黑漆漆的剑,默默吞了口口水。
只见对方斜长的浓眉微微一挑,似有点不耐烦道:“倒说说怎么个后悔法?”
不得不说,青年模子生的着实好看。眉和眼足可以描成画,看着着实让人赏心悦目。
她却无暇欣赏这美人美景,忙想着‘让他后悔’一说。
想了一会,她便这样道:“那就是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青年眼里多出了些笑意来。
她将腰板挺直,理直气壮的与青年对视。
对方仍一副居高临下,不经意他又恢复了之前清冷的表情,语气淡淡道:“既这样,那我还是不要给你做鬼的机会好了。”
她抽了抽嘴角,心想,那我是不是还要多谢你一下,嘴上还是谢道:“多谢,大神手下留情。”
对方将她打量一眼,化去手里的剑,忽将身上外袍脱下,“但,衣服要赔。”
青年的身姿在灼灼桃花的映衬下,愈发显得挺拔。微风吹过,花瓣簌簌往下直落。漫天飞舞的绯红花瓣下,青年一身素白里衣的立在花雨中,一头墨发被风吹的越过肩头,胡乱飞舞。即便没了外袍,里衣的肩头之上,依旧留着她的杰作。更引人入目的是那肩头上,渗透里衣透出来的一抹殷红。
大数神仙不都喜欢在身上结个仙罩防卫,她不就那么随手一挥,怎的就砍到肉里去了。
她木楞接过他递去的外袍,莫名心疼起他肩上的伤。
“不关你事,那不过是来时帮西海平乱,不留神被砍的。”
他自跟没事人一样,说着就见他漫不经心的一挥衣袖,树荫下面便多出一张矮桌,上面还摆着一套茶器。他也不讲究,直接就地而坐。驾轻就熟的斟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朝她的方向推了推,问道:“你是怎么进入的这里?”
她回过神,猜想他这是要兴师问罪了。
天上神仙都道他喜欢四处逍遥,不定居所。天上那长乐宫一直被他冷落着,不到神界出什么大事,他是不会现一下身。
上次蓬莱神女那事,恐也是闹腾的大了,才把这老人家给惊上天外天逛了一圈罢。
她今天也不是有意闯他这地,她不过是为了追一头白色神兽而误闯进来的。
她坦白道:“一头皮毛雪白的神兽将我引来的。”
不知是为了证明她没有说谎?还是那兽听到她将它供出,怕受他的惩罚,林中突传来什么东西飞窜而出的声音。
他没言语,也没去看发出声响的那方,而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后端起桌上的茶慢慢喝了起来。
她杵了一会,也看了他一眼,继而在他旁边也找了块地坐下。拿着手中衣服,咬了咬下唇,“那个,衣服我可以过几天赔你吗?”
“过几天?”他转头一手还端着手中茶,一手撑起脑袋,微皱了一下眉,郑重其事的说道:“本君就这么一件衣服,你莫不成要本君这几日就这样不成体统的乱晃。”
听了他这样的话,她好一阵汗颜,他这是成心的要为难她吗?好在她会缝补这活计,想来在这浪费点时间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那大神若不嫌弃,小神便先给你随便缝缝,它日定当赔偿一件新的。”
“随便?”他似很有心情为难她,“本君眼光很挑,但也很有时间等你不随便。”
“那小神尽力。”
他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衣服破口不大,却参差不齐。她觉得不管怎么样缝补,就算送去给九天织女,都难免不会留下痕迹。她对着衣服思索了半天,终想了出个万全之策,只是她需劳烦一下青年。
“苍花图腾。”他用手蘸了点茶水在桌上为她描绘了一朵他衣服上的纹绣。
“可是和我额上印记一般的花朵?”她瞅着他手下已成型的花朵,满满好奇的问道。
他继续着手里的动作,缓了片刻才淡淡应了一声,“应该。”
她继续好奇,“听我阿爹说真真见过苍花的没几个,大神对这花这般熟悉,还将它当做纹绣绣在衣服上,可是见过?”
“自是见过。”
她愈发好奇,“那苍花到底是紫色?还是黑色?”
对方许是见她无休止,抬眼看着她道:“我要说它是紫色的,你会将它绣成紫色吗?”
她忽拧起眉头,问他:“有何不可?”
他只淡淡道:“没有。”
她沉了沉,然后用商量的语气同他协商起一件事。
“大神若下次再见到苍花时,可否给小神捎带一朵?”
他眼里突多出一抹笑影,“可能讨到什么好处?”
她想了想,然后用无比真诚的目光看着他,“大神以后得衣服小神全权承包?”
他笑道:“当真?”
她楞在他的笑容里,等反应过来,青年已经迈着闲闲的步子往林子深处走去,临时留下,“手头上的过了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