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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小镇已经融入蔼蔼的夜里,就连路旁的歌厅舞厅都打了烊,偶尔能在路灯下见到几辆侯客的老爷车,此时也疲累了,趴在地上发出微微的鼾声;无名的夜鸟,在无名的地方叫着,令人悚然……

这段时间又发生了许多事——林文买彩票中奖得了辆山地车,三天后却在校园里丢失了,根据一个同学提供的线索,林文联合石方、吴青锋、陈晨生、炮等人,一道找到了高二69班的一个叫赵志刚的人,赵志刚开始不承认,可在林文等人的淫威之下,赵志刚“供”出了另一个同班同学的名字:朱红宇。众人马不停蹄又找到了朱红宇,准备以同样的方法对付,可这个朱红宇远不似赵志刚那么怯弱,当时还恰巧和一个绰号叫“矮子”的辍学者在一起,两拨人当时就动了手,朱红宇在宿舍的其他同学的帮助下,打败了林文、陈晨生这拨人,陈晨生当时还给打出了鼻血,林文不服,与对方约好当天晚上在操场旁的空地上。

当晚,林文、石方、炮约来三干、癞子等三十余人,矮子、朱红宇叫来了二十余人,谈判未果,两拨大军在操场上开打。

不过事后,这场大战并没有在陈晨生的脑海里留下很深的印象——其一,因为场面虽大,可并不热闹,人一多,认识的人就多,而且叫来的人也不是很贴心,大家宛如跑龙套敷衍导演一般,做了样子领了人情就下场;其二,陈晨生有些魂不守舍,整个晚上,他就记住了远方的操场旁边,婆娑的树影后面,王琴的关切的身影……

等尘埃落定了,炮叫来的一个兄弟挂了彩,就各自散了,陈晨生受石方之邀,坐在单车后,踏上了去石方家的路途。

穿过常盛路,便是下河街,街旁还有许多老式的建筑,在夜幕中虎居于两侧,肉市中卖肉的案板、钓钩反射月亮的光芒,散发出冷冷的气息,路旁透出幽暗灯光的老屋里,此刻还传出微若游丝的凄凉二胡声……

过了下河街,就是五厂,这边亮堂了许多,除了厂里灯火通明,路旁的五厂家属区、机修厂家属区也有一两户人家亮着灯——15天前,陈晨生便是在这里和林文一道中的奖。而此时,尘埃落定,万物归于沉寂,只有那座天下第三的烟囱,依然在默默得守侯。

石方使劲一蹬,轻舟就过万重山,出了小镇,到了路口——走大路是去龙王山,二人拐入小路,前面出现了一片广袤的稻田——

江南的谷子要熟两季,此时稻谷们都有了身孕,腆着鼓鼓的肚子在晚风中轻摇腰肢,伴着“稻花香里说丰年”的蛙声,翩翩起舞;路边隔个五十米才有一户民居,此时和旁边的猪圈一道,睡在了沉沉的夜中,远处的山峦只能看见一个个模糊的影子,仿佛一个个沉默千年的守望者,注视着石方带着一个陌生的面孔穿过他们的领地……

“最近打牌输了不少吧?”还是石方首先打破的沉默,把一直独奏的青蛙们都吓了一跳。

“啊?”陈晨生将思绪收回,黯然道:“人背时没办法,两个星期加起来,输了一百多。”

“不光手气,以后你也要学精点。”

“什么意思?”陈晨生惊道:“你——你是说还有人出老千?”

“出老千倒还说不上,但里面肯定还是有道道的。”

“不会吧?”陈晨生惊道:“我也怀疑过的!但我观察了好几次,都没发现什么问题——要不,你举例说说看!”

“有些问题没内行指,你看一辈子,看能看出来不?”石方点了枝烟,道:“你——还记得你头回来据点的情形吗?”

“记得啊——怎,怎么了?”

“就是你进来看到的第一把牌——当时我拿了个A金花,后来被三干的龙虎金花打了。”

“没错没错!你那把好象输了五十多吧——”陈晨生仔细回忆着:“诶……好象没什么花样啊……换牌?不象,都不象!”

“这你肯定看不出来了。我告诉你吧——癞子跟三干是一伙的,三干拿了大牌,就给癞子打了暗号,癞子没什么牌,死扛着,三家不能开牌,结果我只有死跟下去,操他娘的,我当时就想发作了,但一个没证据,再一个又是几个朋友,就算了。”

陈晨生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些:“……没想到,真没想到……”

“后来他们两个一来,我要么就不打了,要么就不上他们的当,不过他们还懂谓,不怎么搞我,对你就难说了,所以,你千万莫把人想得太简单了,呵呵,现在人复杂得很哩!”

“复杂?”陈晨生苦道:“可这种门道,没有人提醒,我就是再复杂,再想破脑壳,又怎么看得出来?”转念又道:“那林文……他没……吧?”

“没有,这方面林文没搞过你,有时还护一护——这点他还好,没六亲不认。我们几个同班同学都还不错,只是以后三干和癞子来耍的时候,你要多长几个心眼,最好就莫来。”说着石方指了指远处的一个黑影,兴奋道:“喂!看见那栋楼了没?那就是松桥镇中学!”

陈晨生心中满是惶恐不安,哪还有心思去管那些?

石方转脸又道:“你也莫觉得太严重了,我只是喊你平时注意一点,而且,除了那两个,其他的人我倒还没发现搞过。”

说着,单车已经在那条小路七上八下十几分钟了,经过路边一口口水塘时,突然从路旁的水塘里伸出一只毛茸茸的手来!

陈晨生汗毛竖了起来:“石……方!石方!”

石方回过头来道:“嘛?”

陈晨生余惊未定:“刚才我好象看到水塘里有一只手伸出来!是水猴子?!”(“水猴子”的传说在当地流传颇广,说是一种浑身长毛、在水中五人难敌、在岸上斗不过婴儿的动物,许多人都说亲眼见过。)

石方不以为然得笑道:“我们湾里每年都要淹死一两个细伢子,都说是被水猴子吃了,我早想见识见识了!抓到了,就把它卖到博物馆去,搞两小钱花花!”

陈晨生不敢回头,听着耳际鼓个不停的晚风,心里发起抖来,伸手进裤袋,摸到了红符,才塌实了些:“你骑车的时候,别离池塘太近了,万一被他们连人带车得拉下去,还得了?”

“你这一咋呼,好象真有那么回事似的!”石方苦笑着,将车骑开了些,顿了顿道:“别想那些了,说点轻松的,我给你说玛利亚吧!”

“……玛利亚?好啊!我正要问呢!”陈晨生似乎心有余悸,警惕得张望着:“你们现在怎么样了?林文还没死心吗?玛利亚春节的时候回来了吧?”

“死心?他能死心吗?玛利亚春节回来了,我们三个还一道在外面吃了顿饭,喝了酒。”

“都说了些什么?”

“三个人在一起哪敢说什么?全是他娘的废话!吃了饭,我们又到大桥上转了几圈,就把她送回去了。”

“完了?”

“要这么没劲,我能拿出来说?”石方有些得意:“你猜怎么样?当时我们把她送了回去,已经九点多了,当时我正好有据点的钥匙,懒得回家,就去了据点……”

“玛利亚找上门来了?”

“厉害!”石方高兴得笑道:“当时已经快十二点了,我听见人敲门,我还以为是何俊回来了呢,没想到开了门一看,竟然是玛利亚!”

“送货上门,质量三包,石方,你的八字真不错!”陈晨生终于轻松了起来。

“她进来一句话没说,就开始哭……”

“我,拍电影啊?这顺理成章得自然你就把她抱住,然后……啊?哈哈!”陈晨生位卑不敢忘忧国。

“没有没有!我听她一哭,就慌了,还以为真的天塌了,可一问她,屁大事情没有!”

“到底是嘛事?”

“她哭了好一会才说,刚才林文又去找她了……”

“你莫说我事后诸葛亮,我刚才真的就猜到林文肯定要杀回马枪!林文那点花肠子?!”陈晨生道:“可——玛利亚是怎么找到据点去的?”

“前头几天,她去过据点耍。”

“那——那林文都跟她说什么了?”

“林文单独找到她,又和她到湘江大桥上转了一圈,林文说,他其实很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清楚玛利亚到底是怎么想的,连玛利亚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林文,他也很清楚,甚至玛利亚为什么要给他三年期限,也了如指掌……”

“其实……其实林文的脑瓜子还不算蠢。”

“林文就对玛利亚说:虽然他晓得自己一点希望好象都没有,可他不甘心——他说他对其他的东西看得比较开,比较淡,独独玛利亚是他放不开的……”

“他又开始煽情了!”陈晨生不屑得道,可语气一转:“不过,不过也还是有真实成分在里面吧。”

“……他还说:‘既然石方对你若即若离,没什么感觉,你和他之间注定是没有结果的,不可能托付终身,你应该找一个值得付出的人来付出……’——喂,到我家了!”

陈晨生一惊,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有口池塘,池塘边有座平房,旁边一间厢房里还透出游丝一般的灯光,不及细看,单车轻快得绕过池塘,穿过平房前的晒谷场,到了门前了。

门是锁着的,石方在门口叫了半天,里面才传来:“哪个呀,哪个呀?”

石方吼道:“我!方伢子!”

又过了半晌,门才被打开,陈晨生一看,是个瘦瘦却又透露出精明强干的中年妇女,穿着睡衣睡裤,睡眼惺忪的,连忙喊了声阿姨。

石母一看有客人,刚才还有些怨气的脸,顿时布满了微笑:“快进来快进来!”把陈晨生让了进去,才对石方道:“这么晚了才回来?学校明天不上课?”

“明天上午不上课。”

石母在后面怨道:“不上课也不能这么晚回来——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要走夜路,前些日子村那边还闹过菩萨,这几天又是月半……”

石方不耐烦打断她的话道:“行了行了!我晓得!”又低声对陈说:“前段时间我们村闹了次鬼,我姆妈怕得很!”便叮叮当当得把单车抬过门槛,停在了大厅里。

陈晨生惊道:“可不!阿姨,刚才我们在路上,好象就看到个水猴子!”

石母悚然道:“是吧!走夜路你们要一百个的小心!前些天,我村里有个人被附了身……哎,不跟你们学生伢子说这些!快进来快进来!”

陈晨生听得心中一惊一惊的,跟在石方后面进去了——

这时,厢房里灯也亮了,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红妹子,哪个来了?”

石方拉了拉陈晨生:“是我外公!打声招呼吧。”

陈晨生便跟在石方一道进了厢房,刚才微弱的灯光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只见床上坐起一个头发花白的清瘦老者,却不知道石方已经进来了,依然大声道:“红妹子,哪个来了?”

石母道:“是方伢子回来了!”

石方的外公却没听清:“哪个?哪个来了?”

石方大声道:“是我!方伢子!”

石方的外公这才收到:“方伢子,是你回来了?学堂放假了?”

石方迎上去:“对了!放假了!”又将陈晨生拉了过去:“这是我的同学!”

石方的外公将两手抬起,似乎想抓住什么,可陈晨生却缩了回来,只大声道:“外公!你老人家好!”

石方的外公将手在空中停留了半晌,石方也没有去握住它,才失望得放了下来:“哦,哦……”

石方在他的耳边大声道:“我同学问你的好!”

他这才反应过来:“哦……好!好……”

石方道:“你老人家睡吧!我过去了!”说着也不管他到底听清没有,就将陈晨生拉走:“我们莫管他,上那边去!”

一帘之隔就是石方的卧室,石方将中间的帘子一拉,进去了——里面除了三张床和一台老式电视机,也没有其他的什物了。

陈晨生指了指那三张床:“这……”

石方道:“那两张是我两个姐姐的,我大姐在开店子,二姐上班了,一般不会回来,你随便睡哪张都可以。”

“你爸呢?”

“他在那边。已经睡了。”

说着,石方已经将电线天线都接好了,可拨了半天都还只看得到一个隐约的影子,陈晨生正想开口说干脆别弄了,石母进来了——这次她加了件外套,后面还远远得跟了个四五岁大睡眼惺忪的孩子,她将一个盘子放在桌上,笑道:“没嘛东西,吃点饼干吧。”

盘子里除了十数块零卖的饼干外,还有几颗水果糖,陈晨生本来肚子就不饿,加上饼干的颜色也有些可疑,连声推辞道:“你老莫客气了,阿姨!”

石母连声道:“吃吧,不要紧,吃吧!”说着,就将盘子抬起来,送到了陈晨生的面前,陈晨生没办法,只好选了颗水果糖,这时,那个先前一同进来的那个细伢子将手伸了过来,也嚷着要吃。石母一巴掌打在那孩子的手上,喝道:“吃!吃!就晓得吃!白天还没吃够?”

陈晨生将那颗糖塞给那孩子道:“没事,让他吃吧!”

那孩子本来要哭,正在观察石母的脸色,这边又将糖也给他了,就不哭了,只是拿了颗糖还不肯走。

石母气急了,将那盘子一放,提起那孩子就往外拉:“走!回去!回去困觉!”又转身和颜悦色道:“你自己吃,早点休息!”

石方早见怪不怪了,抓了几块饼干扔在嘴里:“你怎么不吃?”

陈晨生拣了颗成色稍好的水果糖放进嘴里,勉强得笑了笑:“那细伢子是哪个呀?”

“我表外甥,莫去甩他!”

正说着,石母又进来了,端了一盘点燃的蚊香:“这里蚊子毒,点盘香,你们要早点睡啊!”

石方调台正调得不耐烦:“有蚊子我不晓得自己去点?罗嗦个嘛?”

石母一怔,似乎要发作,陈晨生连忙客气得道:“阿姨你睡吧,莫忙了,我们会掌握时间的!”

石母这才气鼓鼓得出去了,石方啪得把电视机关了:“娘的破玩意!调不出来了!也没嘛好看的,不如接着说刚才的事吧。”

“好……好啊。”陈晨生若有所思。

“都到哪了?”石方脱了外衣裤,靠在床上,随手拿起本老书乱翻。

“就林文向玛利亚表忠心、表决心——其实说起来,林文对玛利亚的确也算一片丹心了!”

“对!对——玛利亚过来后,又问我她该怎么办——娘!又是怎么办!上次问我怎么办,这次又问我怎么办!我怎么晓得该怎么办?我就说,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么狠?”陈晨生乐道。

“她就说:‘如果我答应林文,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你这么多年,难道一直就没有对我动过真感情?’”

“问得好啊!哈哈!”

“我就说:‘随便你怎么想,我承认在一些方面对不住你,但我早就说过,你么子时候觉得划不来,就么子时候走,莫到后头来算帐!’”

“她呢?又哭了?”

“这次她没哭,可我见那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可能是她强迫自己不哭,所以没有哭出来,她看了我半天,说:‘石方!我是看透你了!’”说到这,石方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接着道:“她说完了,就哭了,然后就跑了!”

“完了?”

“完了。但我有点怕她出事,因为当时都快一点钟了,就远远得跟在她的后面,直到见她到了家,我才回来。”

“那你对她还是有感情嘛!”

“普通同学我也要送嘛——你想那么晚了,有个三长两短我的心里也难安呀!当时她哭了一路,我差点一冲动就上去了,可我又想,既然不能给人家幸福,就应该放她一条生路。”

“那——她答应林文了?”

“没有——当然玛利亚也再没来找过我了,你记得开学前那次在据点,皮伢子也在那一次?林文扒在床上嚎?估计是在玛利亚身上碰了一钉子。”

“石方,困觉算了!”这当口,石母在隔壁道:“明天下午你们还要上课!上午你帮我去把菜卖了,要早起!”

石方怒道:“不要你管!”石母登时噤了声,石方旋又对陈道:“莫管她!我们说我们的!”

陈晨生喃喃道:“这……”

“没事!她就这样!我们小声点就是了。”

陈晨生只好小声道:“……唉,你们呀……你和林文没有因此而……”

“没有没有!我假装不晓得他杀了回马枪,他假装不晓得我把玛利亚气跑了,玩笑照开,酒照喝,牌照打!”

陈晨生唏嘘了两声。

“哎——”石方叹道:“人啊,其实我有时在想,人,活着到底为了嘛?为了嘛?你看,林文他宝贝的东西,我不珍惜,我宝贝的东西,我得不到!是不是大家都不珍惜自己的东西,都想……”

陈晨生笑道:“那你宝贝哪个?得不到吗?”

石方舒了口气,神秘得笑着岔开话题:“你呢?你有没有什么新动作?”

陈晨生嘴角一扯动:“没……哎……没……”

“呵呵,是国家机密啊?”

“其实……其实……你已经晓得了吧?”陈晨生察言观色、小心翼翼道。

“晓得?你和王琴?”

陈晨生一惊,苦笑着道:“怎么说是王琴?”

“看你整天失魂落魄的,总不可能是为了彭新芝吧?”石方坏笑道。

陈晨生望了天花板良久:“是。”

“上次我问你你还不承认!”石方也苦笑了:“现在怎么样了?”

“这还不是有目共睹?”陈晨生痛苦得笑了笑:“……不过……可……”陈晨生茫然得望了望窗外:“……她说……她还喜欢过其他的人……”

“……那……”

“……但她说,她只会对一个人负责的……”

“说不定……万一她只是想考验一下你呢?”

“这……”

“她晓得你吗?”

“应该不晓得,我没跟她说过……”陈晨生茫然得望了望窗外:“……不过我跟她还算谈得来,她跟我说过很多她的事……”

“她的事?呵呵!”石方又点了枝烟,笑道:“其实她和吴青锋的事,我最清楚了——你记得上学期在大桥上的那次吗?”

陈晨生啊了一声:“……记……记得——就是学校停电那天,怎么了?”

“就是那次,吴青锋向王琴表白的时候我就在他们的旁边,你是和炮走在前面,当时王琴听了吴青锋的话就不高兴了,跑到前面和你说话去了。”

“真的啊?”陈晨生满脸的惊讶:“那他们是怎么……的?”

“正月初七!对,我都记得很清楚,正月初七那天是王琴的生日,吴青锋要我去帮他把王琴叫出来——那时王琴刚搬到松桥镇来……”

“……”

“而在这以前,吴青锋经常通过张晓冰去叫王琴,有时也要炮去。王琴有张晓冰做伴,吴青锋就拉上炮——你也晓得,炮其实是喜欢过王琴的,可他是属于那种有一达没一达的,说现在喜欢你那绝对也是真的,可过了这阵就说不上了,而且他也没那些弯弯绕绕。王琴就喜欢炮这种人,有个什么事情,还宁愿去跟炮去说。后来,两个人就以姐弟相称了。”

“……原来……”

“再说那张晓冰吧,也有意思——偏偏她又喜欢吴青锋!”

陈晨生啊了一声,嘴巴半天合不拢。

“可笑吴青锋开始根本不晓得,还叫张晓冰帮他带话,平时还请人家吃点喝点慰劳慰劳……”

陈晨生打断道:“那你怎么晓得张晓冰喜欢吴青锋?”

“我是听吴青锋说的,而吴青锋哩,又是听王琴说的——当然,是和王琴好了以后。”

“啊……这么复杂?”

“张晓冰这人你也晓得,平时也不爱说话,就爱学习,她也晓得吴青锋喜欢的是王琴,她就知趣,也不做那什么无谓的牺牲哪,也不干傻事,就诚心诚意得为两个牵线搭桥当铺路石,而把自己的精力全花费在学习上,甚至还把自己喜欢吴青锋的想法告诉了王琴……”

“……真是想不到……”

“……这些吴青锋也没想到,不过他晓得,要搞定王琴,首先还得在张晓冰眼里有个好印象,不能象以前一样象个花花公子——那王琴开始拒绝吴青锋,也就是因为这一点……可怎么才能给张晓冰以刻骨的印象呢?吴青锋……”说到这,石方啪的一下打住了,不好意思诡秘得笑道:“哎呀!不行不行!我答应吴青锋不能跟人家说的!”

陈晨生面如土色:“石方!你可不能不说了!你要是不说了我就完了!你想想,你要是一开始就不告诉我该多好?可你现在说了一半了,我的心也让你提起来了,你不说它就总这么悬着,我还怎么活啊!”

石方笑道:“行了!莫哭丧了!但你保证你不会给第二个人说!”

“我发誓!我这人你绝对放心!我要是跟别人……”

“行了!别赌了,我信你——”石方深吸了口气:“吴青锋就写了本日记,本来他吴青锋写不写日记我还不晓得?可他从上学期后半期就开始写日记,这日记也就一个主题,那就是王琴,反正就是思念啊,痛苦啊,抽刀断水水更流啊之类的,还到处去摘抄诗句,再主动得去和张晓冰换座位,换得多了,总有一两次意外,让张晓冰不小心看到了那本情真意切的日记……”

陈晨生扑腾了一下,差点没叫出声来。

“怎么了?”石方也吓了一跳。

陈晨生软软得瘫下去:“没……没……”

石方也不在意:“当然,我觉得吴青锋还是真心喜欢王琴的,真是真心的,可是王琴一直不相信他,他也是迫不得已……所以我说哩,还是得自己去争取,象王琴心气这么高的妹子,总不能还向你投怀送抱吧?……”

陈晨生的怔怔得发呆,石方好些话都没听真切,半晌,才挤出一丝苦笑:“……可我总觉得——是你的,人家抢也抢不走;不是你的,你夺也夺不来……”

此时,农家小舍被一片柔和静谧的月光笼罩着,远离了厂矿的机械喧嚣,和着一片青蛙、昆虫的鸣叫,远处偶尔还传来几声鸡鸣;月亮从乌云中探出了半边脸,透过门前的轻轻摇摆的树桠,将班驳的月光,投在了窗前;木制的窗阑上,有一只蜘蛛,悠闲得躺在蛛网做成的躺椅上,享受月光浴,倘若足够安静得话,应该还能听见它哼的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