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雨,迎春吐蕊,春天算是真的来了。这时,美福源已经从上至下做了大的改动,那闻的部长竟是老板的亲生女儿,隐藏身份悄无声息地与大家共事一年,如今,忽然转变角色,升为这个店的店长,令人唏嘘。但是这和静淑、我没有一毛钱的关系,我们能感受到的最大变化,仅是收银线的轮滑被取消,大伟有两种选择,担任保安,或者理货,他选了后者,并意外地被分到包装食品课,与晓霏共同工作。
他的介入,打破了包装食品课基层员工的格局。早前听说过的孙树英这个人物,我终于见识到了,她长得阔脸大嘴,面皮紧绷,两腮无肉,一看就是不好相与的,更有一位王文兰帮腔,过往总是欺负晓霏,那时课长看不到,晓霏也不会去告状,只凭一己之力反击,如今,大伟去了,处处维护她,处处与两位大姐找别扭,恩威并施,叫她们不再如从前一般的造次。
如此一来,晓霏乐得自在,心情好得更胜往日,但我笑不出来,母亲的祭日就在这雨雪纷纷的天气中度过。
我又去和平市场,那里已经建起高楼,不日即可入住,真真切切找不出当年的痕迹了。人在这世上走一遭,想留下些恒久的纪念,还真难,三代过后,谁又记得曾祖的名字?至少我不记得。
那闻从背后拥住我,亲热道:“想买这里的房子?”
“没有。”我摇头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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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干嘛大老远的跑来?”
“就是想看看。”
“姚迪打听过了,美工部不会裁员,不过,合同到期之后,我不打算续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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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已经习惯了天天看到他。
那闻说:“想自己做点什么,这样就可以更快为你买间房子,这里也不错。”他指着广告牌上的大字,读到:“‘生活就是在度假’,讲得多好。”
“在这里?”
“喜欢么?”
“先要赚到钱才行!”我无意泼冷水给那闻,但八字还没一撇,不愿在这里空想。
“我相信,只要我们努力,总有一天能在这座城市扎根,这么小的城市,不会难倒我们。”那闻展开双臂,拥抱虚无的梦想。
一点雨星落在脸上,透着凉意。
“下雨了。”我说。
“回去吧。”那闻拦下一辆出租车。
我将头靠在他肩上,看着雨丝扫过车窗,想到早起刚刚绽放的花朵,还是那样娇嫩,经不起风雨的蹂躏。
低语道:“繁花锦的榆叶梅开了。”
“是那些粉红色的小花么?”
“嗯。”
“风一吹,花瓣就会落下来?”
“是的,很美。”我想不到词语去形容,只是觉得美,美的事物总是短暂。
“将来,我们生个女儿吧。”
他没头没脑说出这样的话,令我脸上一阵羞臊,急忙将他推开,看向司机背影,嗔怪:“胡说什么!”
那闻嗤地一声笑出来,“我只是忽然想到一个名字,给我们的孩子。”
“真是坏,哪里用这么早。”
“叫落英,好不好?”
“落英缤纷?”我沉吟片刻,想起它的出处——夕食秋菊之落英,美则美矣,可到底心怀芥蒂,回答他道:“成语是好的,但不能做人的名字,只怕有人不明白,落英的本意是指初开的花朵。”
“真是可惜。”那闻望向窗外,阴云密布,幽幽道:“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桃花源?原来那闻心底也有避世的情结,可他还是宁愿步入商海,为我在这俗世中争一砖一瓦之地。¬人终究逃不开人的羁绊。
他当真放弃续约,与姚迪一起四处搜罗创业的机会,从早跑到晚也不觉辛苦。
时光好比花开花谢,转瞬即逝。
园子里的丁香又败了,静淑咯咯笑着进门。
“真是乐死我了,刚才在路上见到一个人,我以为是晓霏,就从后面蒙住她的脸,谁知,这人猜了半天,没有一个名字是我认得的,我心里就想啊,是不是认错了人,赶忙放手看,还真就弄错了,你们猜,这个倒霉的人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