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经我一推,冷静下来,语带嘲讽说:“我被解雇了。”
“因为什么?”我想问题多半出在他的情绪上。
“老板娘。”那闻冷哼,“我是说上次同你一起见到的那个女人,这个女人领来两个孩子,在画室里乱跑乱跳,没有一点规矩,我忍不住制止,他们不听,还弄坏了几幅刚完成的作品,老板娘不责怪孩子,反来怪我们看护不周,我气不过,和她顶撞起来……”
“所以,工作没了?”我想起那个臃肿懒散的女子和她冷漠的神情,不愿她再说下去“没了就没了吧,反正做得不开心。”
“你不怪我?”那闻翻身,挨近我的身体。
我本能地挪远一些,“不怪,要怪也是怪那个老板娘。”
“对不起,我把工作弄没了,我们剩下的钱,支撑不了多久了。”那闻像个孩子一样自责,我实在没有力气再去劝他,经这一番折腾,不止是钱,时间也不多了,我必须变得刻薄起来,每天等到天近黑,便往美福源跑,因为过了七点钟,熟食和面包会打对折,甚至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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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闻看着眼下的生活方式,懊悔得不得了,他一心想改变现状,却迟迟找不到新的工作,有时他会懊恼地讲:“如果当初我分一些精力出来,学习电脑制图该有多好,那样也许工作还会好找一些。”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想开一点。”我拍拍他的肩膀,走向路边,看一个小餐馆的告示,原来这家餐馆在招小时工,仅需中午十一点至下午一点到岗,做足两个钟头就可以,既不耽误上午找工作,也不耽误下午面试,很是合我的心意,遂向那闻讲:“我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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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那闻拉住我,“你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
我苦笑,“凡事总有例外。”说着,便要再次往里走。
“娜娜!”他从后面抱住我,“不要去,身为男人,看见自己心爱的女人为别人刷盘子,你知道我有多难过么?”他口中呼出的热气荡在我颈上,让我的意志瞬间崩塌下来,最怕他喊我娜娜,会令我误以为自己同他有着相同的姓氏,在古代,如果我做了他的妻子,是要被唤作“那文氏”吧,多有趣的称呼。
想到姓氏,我那不可告人的秘密浮上心头,那闻,你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好,我不去。”我打消了念头,继续陪他四处找工作,“可是,那闻,你知道吗?晓霏,她现在一家高级酒店做迎宾。”
“胡闹!不是说好要读书考学吗?”那闻不信,但又不得不信,因为他相信我,所以露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不是她的错。”我急忙解释,“晓霏爸妈因为受贿进了监狱,现在只能她靠自己谋生。”呵,我顿时想起冥冥之中似乎早已注定,晓霏从前那样坚持,一定要自己养活自己,可不是为如今做准备?尽管她自己也未曾预料到会有今日。
“她的人呢?”那闻不再责怪,只剩下了关心。
我摇头,“李仲不肯说,晓霏也不愿意我们知道。”
“李仲?”那闻又一次诧异,“上次晓霏的脚受伤,也是他发现,送到医院。”
我莞尔一笑,男女间的事,总是很微妙。有时,你认为最不可能的人,却成了你的最终选择。
几个星期过去了,夏天接近尾声,我们的手头越来越拮据,可以说是在火烧眉毛的时候,边大姐汇来一笔钱,化解我的燃眉之急。时隔一年,她的身体已经康复,电话里告诉我,手术之后,她长高六厘米,终于胜过她的妹妹,这真是令人振奋。她借用别人的手机,发来一则彩信,我看到她的样子,多少能辨出当年的风采,感到欣慰。
这笔钱虽然微薄,却是她平日里做零工,一点一滴攒下的,于我的意义,无异于雪中送炭,不但让我交上房租,还略有节余。那闻起初也很高兴,后来不声不响地走出去,向晚,又带着一身烟气回来,我明白他的苦楚,只当没有嗅到这烟臭,却在废纸篓中发现几片碎纸头,拼起来,上面写着三个大字:难!难!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