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我又回到镇上,想来这短短四日,如同上演一出话剧,一个个人物粉墨登场,自己既是观众,也是剧中的角色。
“我去退票,你在这里等我。”那闻把空空的行李包放到我脚畔,里面的礼物已经悉数送出,哦不,还剩下最后一件,为那睿买的剃须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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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疑惑地问:“退什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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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票啊,以为我真的弄错日期?”
我夺下他手中车票,果然是第二天的车次,“为什么突然决定提前一天走?”
“我待不下去。”那闻用脚尖搓着地面,“想不通艳超给妈下了什么迷魂药,认定了她。”
“你又给艳超下了什么迷魂药,认定了你?”
那闻耸耸肩,“我不知道。”
他的话,我信,喜欢,还是不喜欢一个人,不是理智可以决定或是理由可以解释的。
当晚的火车只余站票,我与他挤在过道里,看着有座位的人东倒西歪,渐渐进入梦乡,羡慕之余,彼此调侃:“众人皆睡我独醒。”说完,嘿嘿一笑,瞧见车厢里的挂钟显示此刻的时间已经是午夜零点整,那闻努力睁大眼睛问我,“累不累?”
“不累,在美福源,最多的时候,一口气站六个小时,习惯了。”
“习惯?”那闻爱怜地抚弄我的头,“我也来尝试一下,看看连续站六个小时是什么滋味。”
“傻瓜,我那是在白天。”
“这么晚了,卖东西的小车不会再推过来了吧?”
“我想不会。”
那闻从行李架上取回我们的背包,垫在地上,“坐一会儿吧,有人经过时再起来。”
我顺从地坐了下去,又让出一半的位置,拉他坐在身旁,“听说阿姨有一只镯子,很宝贝。”
“一直没找人看过,也不知道值不值钱,倒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它的年纪比我爸爸还要大,据说,我们祖上是大户人家,可是留给后人的只有这一只镯子。”
“我猜你们的姓也是从别的姓氏演化过来的,未必只是一个‘那’字。对了,下午,你去换衣服的时候,怎么去了那样久?”
“艳超叫我过去,给我一包花种子,说是从娟子家拿来的。”
“什么花,这么稀罕。”
“蚂蚁菜。”
“没听过。”我稀里糊涂地问,打了一个哈欠。
那闻似被我传染,马上也张大了嘴巴,打了更长的哈欠,“是一种很普通的植物,开出的花有珍珠那么大,颜色有一点黄,还有一点红。”
“就这么一丁点大?”
“是啊,星星点点的,很不起眼。”
我还想问些什么,见他困顿的样子,没有张口。蚂蚁菜——但凡花朵都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像玫瑰,铃兰,三色堇,唯独这可怜的小小花朵,取了如此一个文不文,雅不雅的名字。
车厢里的灯灭掉一半,困意一旦袭上来,坐在这里就很难受了,看一看那闻,已经睡着,他是真的累坏,早上起得甚早,又骑了很久的车,消耗太多体力,捱到现在,非常辛苦。我越是困,越睡不着,越是睡不着,便越觉得累,心情也越发烦躁,几乎想跳下车去,我始终觉得,我与那闻似旧时私奔的男女,深夜潜逃,背井离乡,还要受到亲人的诅咒。
前路漫漫,我终究耐不住疲倦,坐在扁扁的行李包上,睡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