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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山陵崩(四)


啪!

白玉棋盘被斩断了。

滴滴答答。

棋子滚了一地。

直视死亡不曾动容的贵公子轻叹一声,起身,躬腰,将因华敬容的粗鲁而落地的棋子一颗颗捡回。

无比简单的动作,因为与生俱来的高贵,竟也变得如画卷般优雅。

高下立现。

枉做恶人的华敬容收刀入鞘,站在一旁,瞪着君凤兮的每一个动作。

或许是终于意识到他的恶意,君凤兮笑着抬起头,长袖滑出,地上的棋子便被全数卷起,而后如瀑布般流入棋盒中。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将棋盒放还,他对长公主道:“我若再不走,公爷的眼睛就要掉出来了。”

说完,轻摇折扇,风度翩翩的离开了,将溢满返魂香的缠绵却意外寒冷的殿宇,留给这对前夫妻。

华敬容看着长公主娇美的面容,眼角微红,尚挂着一滴泪珠,如海棠垂泪,不由失神,半晌后,道:“太后让我请你回宫小住。”

“我知道了。”

长公主恬静一笑,那颗眼泪在她长长的睫毛间闪动,竟是从未见过的温柔,华敬容不由看呆:“皇上已去,长公主理应尽快走出悲伤。”

“你……其实很开心吧。”

她轻柔的说着,请他坐下。

华敬容叹了口气,沉默片刻道:“我从没见过你这么温柔的一面。这一次若是拥护有功,或许能向新帝讨要些嘉奖,我……云光都希望……”

“有些东西,知道是妄想,就不要说出口。”

华敬容怔住了,他没想到长公主竟是如此的绝情,连一丝机会也不远离留给他。他努力平息着情绪,和悦道:“某不明白长公主的意思。”

“做都做了,还怕人提起吗?”

长公主的眼神变得冰冷,一丝杀意泛起又迅速淡下,她轻声道:“告诉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华敬容呆住了,沉默许久,才仿佛耗尽全身气力般吃力地吐出:“因为我不想你身败名裂。”

“为什么?”

“……你看不起我,但是我……我一直都爱慕着你、仰望着你!我……我不愿意你……”

他停住了,他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他用哀苦的眼神看着长公主。

公主却没有宽恕他,她平静地说道:“继续。”

“他也是这样认为的。”华敬容说。

这个人,他们都知道所指是谁。

“原来如此。”

长公主再一次绽出了笑颜,如雨中的红莲,妖娆又嚣张,像要烧起来一般。

她看着华敬容,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这件事除了你和他,还有多少人知道?”

“都已经处理了。”

华敬容下意识地转过头,他不敢直视长公主,总觉得再多看一眼,就会被眼眸深处熊熊的仇恨烧毁灵魂。

但当他转过脸时,向来温柔的长公主突然扬起手掌,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在他的脸上,她的指甲又长又细,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伤口处渗出了血,华敬容却不捂伤口,他看着她,看着她因为亢奋而起伏不定的胸部,带着难掩的兴奋。

许久之后,长公主终于平静下来。

“从今往后,你还是安分守己些吧。为了安国公府,也为了云光。”

说着,她走出了烟波阁。

……

……

即将上演的剧码是什么?

山陵崩的消息一旦公布天下,人心必定会因为惶恐而寻求稳定,所有的人都会将目光投向龙椅,期待有一位尊贵的男性坐在那把椅子上,稳定朝政,将国家带回正轨。

太子是第一选择,但他“染病离宫休养”,且先帝临终前留下了废太子的诏书。

豫章王则是朝臣们最希望的选择,不论是从名分上,或是个人的能力上。更重要的是,众所周知,陛下疼爱豫章王已然超出法度。

然而,他离京城太远了,从封地到京城,八百里加急千里奔驰日夜不息,得至少半个月。

长沙王是此刻在京城的皇族男性中,不论从名分上,或是从与太后的关系上,唯一的上上之选。

朝臣们不是傻子,他们很快就会想明白太后和长沙王的算计,但他们不敢说,也不能说。

兄死弟及?

虽然荒诞但并不违背祖宗章法。

太后倦怠地听着殿后传来的阵阵哭泣,她知道,这些泪水中没有一滴是为她的三郎而流。她开始悲痛,她的眼睛酸涩得发痛,但她不能哭泣,她已经做了决定,在还没有将龙椅顺利地交给长沙王以前,她都不能放肆地悲伤。

整座宫殿都在忙碌,在哭泣中悲痛着,竿头上白幡无常的翻滚,与东来的乌云纠缠在一起,仿佛世界快要结束了。

明天,将会发生一件决定这个国家未来命运走向的事情,就像那些乌云早晚会捏成狂风暴雨一样,她挺直了腰杆,准备迎接反噬的巨浪。

“七郎,你有足够的把握让阿乾放弃皇位吗?”

她沙哑地说着,看了眼立在身后的长沙王。

“或者说你从来没想过你即将面对的反扑。阿乾的性情,你我都清楚。即使你登上皇位,所发的诏书对他而言也只是白纸一张。对他有利的,他会谢恩,对他有损的,他会撕掉。”

“我知道,我已经写好了诏书,即位后第一件事就是立他为皇太子。并且我只做三年皇帝,三年后把皇位禅让与他。”

“如果这样就能让阿乾妥协,你未免就有些小看他了。”

皇太后苦笑着,即便是她,对这个孙子,也是又爱又怕。

“我会尽一切的诚意和他和谈,他会理解我的苦心的。”

长沙王疲倦的说着:“追杀太子的事情才是当务之急。带走阿鸾的,很可能是豫章王!”

“你……你说什么!”

太后的眼中闪过一丝火焰,虽然随即熄灭。

“我原本要让太子也染病不治身亡,但有一支骑兵临时闯入打乱了我的计划。看作战方式,似乎是豫章王的手下。”

“阿乾想做什么!难道他想辅佐阿鸾登位?阿鸾那样的,能做一个好皇帝吗!他——”

“太子若真的落到了豫章王手上,反倒是我与阿乾和谈的绝好的契机!”

“你打算——”

“我既然做下,就不怕反扑!豫章王若是要用太子的大义名分动摇我的地位,我也可以先行下手,让太子身败名裂!为了燮国的将来,真相是什么,从来都不重要!”

他的眼神温和而诚恳,却又有着令人心碎的绝望。

太后叹了口气,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和他都没有退路了。

谁都没有提起此刻软禁在含元殿的皇后。一来,豫章王不是个以母亲为要挟就愿意放弃野心束手就擒的孝子,二来皇后这样的女人,若是晓得自己成为儿子帝王路上的障碍,只怕会毫不犹豫地自杀,成全儿子的野心。

但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做皇后,她拥有可怕的野心和疯狂的欲望,以及为达目的连自己也牺牲的决绝。

“一切都是冤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