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书屋 > 穿越 > 非典型庶女全文阅读 > 第60章 入局

第60章 入局


清早醒来,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描金贴花的蝉翼式纱幔,紧接着檀木与百合杂糅的芬芳扑面而来,俪辞揉了下眼睛,这才记起从今天开始,她就是这凤羽楼的主人了。

床很大,像个小房间一般,檀香木上嵌了明珠,天光下,熠熠柔光,恰倒好处。床头藏有雕龙画凤的小柜子,饶有兴致的打开,里面是个小小七宝阁。一层一层抽出,各种流光溢彩的宝石玩意儿、求之不得的古籍善本以及精工细作的美味零食便呈现面前。珍奇孤本旁边,还有三颗直径约合五厘米的淡黄色珠子,持在手中,温润细腻,兼得光华无双,与嵌在檀香木上的明珠交相辉映,床帏间顿时亮如白昼。

这想必就是夜明珠了。

俪辞一阵叹息,又将上一层的宝石玩意儿随意取出几件把玩。女人都有收集闪闪发光的物品的喜好,这世界虽然切割工艺远不及她的时代,可工匠们花在物件上的心思以及珠宝的材质,却也是后世远不能及的。

毕竟是个集权时代啊。

感慨间手指微动,惊起纱幔上铃铛一阵跳跃,几声脆响后,有两名宫装少女上前,一左一右地挑开纱幔,以通透的水晶串珠系住,而后整齐规划地侧身床前,轻声道:“四娘子醒了?”

不是熟悉的面孔,俪辞难免露出失落,那侍女却许是误会她口渴,一人退下端来金杯奉上,一人则小心地将她扶起,动作温柔得仿佛她是豆腐做成般。

“娘子可是要喝水?”

俪辞不知自己哪里给了她们这种暗示,见她们动作自然流畅,晓得多半是长公主每日的习惯,心想着果真与傅家处处不同,少不得须一一改过。

于是也不说指出,接过那鎏金仕女莲花八瓣杯,喝了一口。

水质清冽,入口极为甘甜,似伴了蜂蜜,却又没有蜂蜜的腥气与浓稠。

见她面泛诧异,奉水侍女忙道:“这是以长生溪的水为主,混入冬日自梅花瓣上收集来的雪水,以及清晨未破晓时得的无根水。并未勾兑花蜜。”

俪辞点点头,心想着一杯水尚且搞这多花样,当真是穷奢极欲。

只是她也知道,如今太平盛世,便是寻常的汉子,多收两斗米,都想着买个丫鬟仆役呢。何况皇家?享受供奉本就应该,若是提倡节俭,反倒会让下面的难做。

饮罢,将金杯还给奉水侍女,俪辞单手撑在床旁,意欲起身。那空着手的侍女忙上前挽扶,高喊道:“四娘子起身了!”

一声下去,前方层层纱幔无声地次第挑起,俪辞留神注视,发现具是淡黄、枯叶黄颜色,在纱幔尽头矗立一屏风,因隔着远,看不清楚内容,只知是泼墨写意。

只见屏风后转出五六个一样打扮的侍女,手端洗涮用具,鱼贯而入,入内便一字排开立好,神情严肃,嘴角含笑。

昨天长公主赐下的张奉仪一旁指挥,侍女们依次端物上前,由最开始便伺候在俪辞身旁的两人主持洗漱。俪辞晓得长公主府的规矩素来大得很,虽说被人这等伺候、连手指都不用动,难免全身不舒服,但她更晓得,只消露出一丝的不耐,张奉仪必会以为是这些侍女粗手笨脚触犯了娘子,反而给她们惹来灾祸。

入乡随俗,从来都是美德。

所以俪辞也就随便她们摆布了。

洗漱完毕,端金花盆、紫金盂之类物件的侍女欠身退下,又有捧衣裳服饰的侍女进入,也是一字排开鸦雀无声。衣服自不用说,具是宫中织造,虽然样式简单,无论绣工还是用料,都不比寻常。又得张奉仪亲自伺候,动作细腻体贴,虽是第一次得这等伺候,俪辞却也不觉着尴尬难受。

一番殷勤伺候,换装完毕,便有梳头的侍女上前梳妆。

那时玻璃镜便是宫中也极为罕见,所以梳妆用的依旧是磨得光可鉴人的铜镜,只梳头的侍女手上有个巴掌大的錾金琉璃镜。据说是长公主的恩典,特意赐给俪辞的。

那张奉仪得长公主赐下,眼界自然不凡,见錾金琉璃镜价值不下千万钱,四娘子却是处之泰然,心中也一阵惊讶。

纵是官宦人家的嫡长女,初见这等阵仗下尚且露出慌乱,四娘子究竟是庶出,又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居然毫无慌张惊叹,眼神更是平静厌倦,可见她内心淡定,且阅历心态都不比常人,自小就是得了娇养,见惯了奢华。

梳妆完毕,便是早点送入,俪辞也是依足了长公主府的规矩,只至用餐完毕,这才美目微挑,道:“我带来的丫鬟呢?怎一个都不见?”

张奉仪解释着:“殿下担心她们不懂规矩,特意命婢子将她们交刘女史教管。殿下的意思是,半个月后学有所成,方可回凤羽楼伺候。”

俪辞“哦”了一声,不再追问。

她虽然心疼绿枝她们,也晓得若是一味包庇,不能让她们早早学会长公主府的规矩,日后万一遭人构害,便是祸事一桩。自己有皇家私生女的身份庇护,寻常人不敢惹上门,但是杀鸡儆猴却也是做得到的。

这长公主府层层蔓蔓的,外表看来一派祥和,骨子里却是杀机四伏。

加上自己将要走上的不是寻常的道路,更是得加倍小心。

……

……

长公主素来起得晚,且有俗称起床气的毛病,免了请安。

用罢早点,因俪辞习惯了昏定晨省的行程安排,难免无聊,张奉仪刚下去,便有侍女曲意逢迎,请四娘子到苑子里稍走几步消食解乏。

俪辞心想昨日匆忙,并未细细打量,今日倒是要好好赏玩一番。真进了苑子,才晓得这静秀苑当真是好风景。旁的不说,单是占地就有引凤阁小院的三四倍,纵是入秋各种精致花木依旧繁花似锦,自南方运来的奇巧石头秀丽端庄——院子本就极大,又得了曲径通幽之妙,竟是大半个时辰才逛了小半。

正是赏不完风景时,见玉静在侍女们的簇拥下锦衣大袖摇扇行来,俪辞连停下脚步,待她走近说些贴己话。

玉静见俪辞在前方等候,顿时笑意盎然,只是她素来自尊自卑,不敢将喜欢摆在脸上,唯恐多走一步多说一句惹人笑话。于是摆足了大家闺秀的架子,缓步上前,俪辞晓得她的心思,也不说破,见前方凌霄花架下有个秋千,便先行坐在秋千上,悠悠晃着。

此时已近白露,凌霄将要凋落,虽然依旧美好,到底盛年不再,娇软的胭脂红在枝头上逐渐枯萎,凝结成血艳。忽有秋风吹过,大朵大朵地跌落,得锦鞋踏过,变成一抹血红,不由教俪辞想起它的另一个名字:红花倒水莲。

正看着入神,欲伸手攀折,有玉静走近,道:“这花不好。”

俪辞闻声收手,问道:“为何不好?”

玉静却是面色娇羞,咬着俪辞的耳朵小声道:“凌霄有个别名叫堕胎花,所以我见了它总是没由来的厌恶。”

原来如此,俪辞微笑着取笑道:“娘子家家,怎么能说这种话。”

玉静本就羞红了脸,闻言扬起扇子笑唾道:“你欺负我!”

俪辞见没有旁人,正欲与她笑闹,突见玉静的面容近在咫尺,敛了容色道:“可还习惯?”

竟是难得的严肃。

俪辞便也收起嘻笑,道:“规矩大得很,全身都不自在。”

“可惜已经到这一步了,只能慢慢适应。”

玉静平淡的说着,显然已经开始适应从傅家到长公主府的天差地别。俪辞却也不惊讶,毕竟由俭入奢易,何况玉静有过类似的经历。

……因为刘姨娘不被待见,时常遭遇各种怠慢,直到进了老太太跟前才好转……

只是俪辞这番心思显然没有落入玉静眼中,她看了会花草,突然道:“我有些想不明白。”

她说:“长公主为什么待你这般好,连我也受了恩惠。”

见俪辞不回答,又补充道:“原以为你不过是比寻常人家的娘子多得了几分喜欢,今日真真地见识了排场才晓得,长公主对你的好,绝不是单单用‘喜欢’能概括。连我这爱乌及的乌都能得个不亚于郡主的对待,长公主莫不是将你当亲生骨肉了?”

“这……我也不懂。”俪辞淡定自如地撒谎,“从十岁起就这样受着,开始的时候还会觉得惶恐。毕竟常言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现在反而觉得……该来的总会来。”

玉静点点头,俪辞不由如释重负。

她自从请长公主许玉静刘在长公主府陪伴自己后,便晓得以玉静的敏感,必会觉察到异样,是以早早编了一套谎言。不说出真相,不是因为不信任,只是人心叵测,玉静又是过分纤细多疑的性子。知道皇家秘闻以后,不知她会生出什么想法。

……

……

烟波阁里,长公主与一位雍容贵妇相对而坐。

已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只是与长公主同席,难逃黯然失色。

何况她心事重重,无心装扮。

“长公主殿下,王爷前日奉召入宫,即刻有宫使回报,说是王爷为先帝守灵三日,不许打扰。我不知为何总是惶惶,着人四处打听,才知宁王爷也是这样进了宫……再没了消息。”

妇人忧郁地说着,想到忧患处,不免泪如雨下。

山陵崩,太子西去,噩耗接二连三袭来,正是大位空虚、民心不稳时刻。偏豫章王托称足疾未愈拒不入京,长沙王有意登基却又碍于悠悠之口,那些俗人不懂其中深浅,以为萧氏皇族兄友弟恭,其实……这味道,也只有局中人晓得。

尤让奉命入京奔丧的诸位担忧的是,长沙王登基失败,却没有放弃对皇位的觊觎。他托口大位未定,依旧一手掌控京城。如今面上是太后临朝摄政,珠帘后批阅奏章的却是长沙王。

这般情势下,王爷入宫守灵,自此断了消息,怎能不急煞了王妃?

此间哭诉的正是与福王情深意笃的福王妃。

她一番哭泣后,又道:“早知道就追随燕王与汝南王两位殿下拒不入京了,宁可惹来太后责备,也不能拿命冒险啊!”

长公主见她慌张得没了主意,安慰道:“七郎素来心思缜密,断不会利令智昏,做出那禽兽之事。或许只是宫中一切安分,无事可传也未定?明日我入宫请见太后,定为福王妃问下情况。”

王妃闻言,也觉着有理。

如今的形势正当尴尬,长沙王虽然做出了弑兄夺位的禽兽行。但那毕竟是暗地里,面子上依旧要沽名钓誉,所以才会有傅兰石自尽成功阻止了登基。众目睽睽之下,料想他也不敢为了及早上位,逼迫叔伯兄弟们,反给了作壁上观的豫章王兴兵讨逆的由头。

想到此处,福王妃顿觉宽心许多,道:“劳烦长公主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