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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泪痕


秋雨缠绵悱恻,天空始终是半死不活的昏黄,长公主缓缓抬头,冷漠地看着门口浑身湿透的男子。

他满脸怒容,迈着滴水的步子走进,盈荡着帐中香的房间因此变得剑拔弩张。

有侍女上前试图拦住,却被长沙王一掌扇倒。

“滚!”

斥骂间,他已走到长公主的跟前,指着她的鼻子,道:“你做的好事!”

长公主冷笑着,抬起头,嘲讽地说道:“俪辞受此无妄之灾,奴婢护卫死伤惨重,自个在冷雨里担惊受怕浸了五六个时辰!你不知道安慰,却为了个害人不成反被杀的贱婢向我兴师问罪!”

长公主的质问,长沙王没有理睬。他只坚定不移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闻声,长公主皱起姣好的容颜,朱唇微启,道:“为什么?什么为什么?”

妩媚的眼睛挑逗地看着长沙王,仿佛无辜的孩子被家长训斥般,眼神清澈,却又闪烁着狡黠。

长沙王握紧了手掌,重申道:“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话音刚落,长公主便笑了。

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诡异异常。

她站了起来,毫不示弱地高昂着头,脖颈如天鹅般柔顺,眼眸含怨却好似娇嗔。

上前一步,玉齿轻分,道:“七郎,你当真想听那句话从我口中说出吗?”

长沙王背在身后的手松开了拳头。

长公主绕到他身侧,温柔而冷漠地说着:“我萧玉为什么不愿安分地做个长公主,非要搅合在朝政这个大泥沼里?为什么太后明知你会心疼,还要派上官倩杀俪辞?这里面的弯弯曲曲,你不是一直都很明白吗?”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玉面微斜,眼神怜悯。

“可是谁敢把这层窗户纸捅破!谁又有那个胆量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丑陋再翻出来!”

长沙王沉默了,半晌后,他缓缓道:“你疯了!”

“你不也疯了?”

她一针见血地说着,冷漠而锋利。

“放肆!”

他强忍着愤怒,尽可能理智地挤出两个字,而后张开手,欲打,却因为长公主冷漠得近乎嘲讽的表情,最终无力的垂下。

“我是被你逼疯的。”他深呼一口气,沉痛地说道,“这十四年来我们都在发疯,而导致我们疯狂的根源,却始终轻飘飘地置身事外,利用萧家人与生俱来的贪婪,导了一场好戏……或许,他才是萧家最疯——”

“闭嘴!”

长公主粗鲁地打断了长沙王,白瓷的面容泛起红晕,争辩道,“你根本不懂他!他——”

“他怎样?你当真以为他很爱你?除了个在列祖列宗面前发下毒誓永世不相认的孽种,他还给过你什么!”

他怜悯地看了长公主一眼,嘲讽道:“姊姊,我是在帮你,我帮你补偿这孩子。只要我娶了她,我们就又是一家人了……即使这孩子……只能姓傅。”

“你——”

长公主高耸的胸部因为长沙王的大放厥词而激烈的起伏,长沙王却深情款款地挑起她一络鬓发,缠绵指尖,亲昵之余不忘施加凌迟。

“姊姊,你根本就没在乎过她的生死,何必在我面前做出深情款款的样子?”

“……三年前俪辞中毒的真相,我们都清楚得很。可怜傅筑,已经猜到了,却得装作懵懵懂懂。”

“……送燕王出城那次,你究竟是笃定我不敢对她下手,还是觉得她若是死在我手上,都无损你的利益?这一次也是一样,你明知母后要她死,却故意让她入宫涉险。你是坚信她有上天庇佑,必定逢凶化吉……还是……丑陋的嫉妒已经让你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了!”

他的质问,每一句都掷地有声。

但落在长公主耳中,却也只能溅起少许涟漪。

她平静地理了理被长沙王的手指弄得有些许凌乱的鬓角,吐气如兰。

“正如你所言,我爱她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多。甚至我有些嫉妒她,担心有一天她会把属于我的一切都夺走!虽然我知道青春和美丽都不是只属于我的,也注定会离开,可是……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偏偏是她!她是我女儿,她的命运本该由我决定。”

或许是第一次释放美丽的脸庞背后的阴冷的缘故,她说着说着,竟有些激动了。

长沙王看着自己的姊姊,第一次知道她娇媚的皮相下竟是这般丑陋,让他微怔,而后爆发出寒冷至极的笑声。

他一字一顿地说:“你疯了,但我不会让你再疯下去了!”

“要想我不再疯狂,除非将我杀死。”

长公主针锋相对地说着,她示威般上前一步,昂起头,袒露脖颈。

长沙王因此再次握紧了拳头:“莫非……你以为我……舍不得杀你?”

“你连三哥都能敢杀,杀我这碍眼的姊姊会舍不得?”

她平静而不失嘲讽地说着,冷漠的眼神竟让长沙王心中一悸,像是被狠狠地刺痛了。

他铁青的面容有了少许舒缓。

长公主却是不肯放过他,她嘲讽地笑着:“七郎,你总把自己伪装成天下最可怜最痴心的人,可为什么得到过你的爱的人都不愿回应你的付出?你此刻当真是因为我连亲骨肉都要利用的无情而伤心痛苦……醒醒吧,骗谁呢?你愤恨,不过是发现她比我更像你爱过的我!”

“不论是给我的爱,还是给上官倩的爱,或者发誓要从我手中‘解救’那孩子,你做了那么多事情,都不过是自欺欺人!你爱过的人只有你自己!”

她刻薄的说着,每一句话都是利刃刮在长沙王的身上,将他儒雅的外衣割得七零八落。

长沙王却是耐心几号的听着,直到她说完,这才睁开眼:“你不也一样,爱自己胜过爱一切。说我做什么。”

竟是默认了。

长公主感到一阵寒冷,她对这个七弟太熟悉了,她熟悉他的虚伪,也知道当他不再维持假面具时,又会露出怎样的凶残。

烟波阁外已是风雨大作,狂风推开窗户,将珍珠色的纱幔吹得摇摇欲坠。

衣冠楚楚后的暴虐也因此大白于天下。

——长沙王伸出他善于骑射的右手,稳稳地、坚定不移地掐住了长公主天鹅般优雅的咽喉。一路推行,踢倒了案几,撞翻了屏风,最终将这美丽的女人死死地压在床榻上。

左手也加入了压迫的阵营。

长公主白皙的脸庞开始涨红泛青,但她没有呼救,更没有哀求,她的眼神越发冷漠,好似此刻即将窒息的皮囊与她毫无关联。

娇媚的脸颊泛着潮红,高耸的胸部起伏不定,她和他靠得太近了,脸贴着脸,肩并着肩,腿叠着腿,死亡与暧昧并行,以致竟唤起男人记忆深处一段早该被埋葬的荒唐与旖旎。

长沙王叹了口气:“我从没想过杀你,即使……当年是我的错……我明知道你喜欢他,却还要……可这些年我做的还不够吗!明知你处处与我作对,也没拿你怎么样!知道俪辞是你和他的孽种,我非但不拿她要挟他,还想方设法为你们遮羞,甚至想给她皇后的地位,算是帮你们补偿她!”

“而你……你只会仗着我的宽容和愧疚,变本加厉!”

或许是想起曾经的甜蜜,扼住咽喉的手指松缓了几分,长公主因此得以喘息,但她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原来……你一直都没有发觉自己有多很虚伪……杀了我吧,我已经看到你的结局了……你会死得比我更惨!死在你做梦也想不到的人手上。”

像诅咒,又像是预言,她的眼睛空洞中划过一丝狡黠,唇角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为什么会走到今天?我们曾经是那么的相亲相爱,无话不说……为什么,会这样?”

眼角流下了泪水,长沙王像是要说服自己一般,喃喃地咬着她的耳朵。

“……你……一直都很骄傲,以为天下没有男人不会被你迷惑,可是他偏偏不爱你,于是你开始勾引我,你故意让他看见我们在一起,你想他吃醋,想被他唾骂、打耳光……可是你错了,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会像野兽一样忘记礼义廉耻……你的骄傲只有我这和你一样不知羞耻的弟弟才会理解……”

长公主笑了,她柔弱的嘴唇发出轻佻的笑声:“但我还是成功了,没有男人不会爱我的……即使是他,也一样。”

“所以我决定阻止你的疯狂,即使是个孽种也是无辜的。”

长沙王急促地说着,看着呼吸越来越艰难的长公主,闭上眼,准备为这持续了十四年的错误正式划上句号。

长公主却突然说了一句话,她说:“你喜欢她难道不是因为脸?你……到底是喜欢过我的!”

看着她死不悔改的得意,长沙王冷哼着,答道:“她不是你,你不如她!”

这句话一出,美丽的面容失去了优雅,高贵冷静的眼眸流出了赤裸裸的怨恨,但她已经说不出话了,长沙王的手指正在逐渐收紧,她的呼吸也越发微弱,诱人的眼珠渐渐突出,纤长的手指在空中乱晃,试图给长沙王的脸上留给一些垂死的纪念。

死亡即将来临,她的眼中却没有一丝毫对死亡的恐惧,有得只是深重的怨毒。

但她怨毒的对象,却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外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以及细小的冲突声。

“让开!”

“娘子请回!”

“你给我让开!”

“娘子请回!”

……

斥骂渐渐变成无奈,连串的叩门声,声音极响、间隔极短,带着想要冲入却又被刀刃逼迫的绝望。

“开门!”

“快开门!”

“快住手啊!住手!”

……

反反复复的呼喊着,恐惧让声音带上了沙哑,甚至有些扭曲,传入男人的耳中,带给手指少许迟疑。

长公主趁机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她用力掰开长沙王紧掐的手指,好让自己喘口气。

“怎么,你终于怕死了?”

意识到只要俪辞还在门外哀求,他便终究狠不下心,长沙王索性松开了手,凉薄的嘴唇吐出嘲讽的话语。

“我只是笃定你不敢杀我。”长公主喘息着,看着弟弟,“你……太爱你自己了,也相信她一定会爱你。可你到底怕,怕杀了我,她会恨你一辈子!”

“如果她知道十岁时是你给她下的毒,她一定会恨我怎么不早早杀了你。”

“……她会理解我的苦衷的……我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只为磨砺她,让她成为真正的萧家人……她是我的女儿,注定会走上一条争权夺势的凶险道路。若是连我布下的小小障碍都不能越过,她拿什么对付未来的狂风暴雨?仕途流血,一步错,满盘皆落索……”

“当真是这样?当真是用心良苦!”

长沙王冷哼一声,结束了这对怪异的姊弟间的最后一次谈话。

他拖着疲倦的步伐打开了烟波阁,重剑护卫们面色如铁,将俪辞以及侍女们隔在了门槛外。

见王爷走出,护卫收回拦阻,俪辞愤恨地瞪了眼护卫,迫不及待地要提裙入内。然而当她迎上长沙王炽热而慈爱的注视时,却愣住了。

“王爷。”

她生硬地说着,欲行礼,又手足僵硬。

他伸手,抚摸着熟悉又陌生的脸蛋,指腹微用力,擦去她眼角担忧的眼泪,而后低声说:“去看看她吧,即使不能认,到底是你的母亲。”

俪辞的身体明显震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走进了满室狼藉的烟波阁。

长沙王看着她文静而冷漠的背影,对人群后同样脸上满是关切却是半句不敢问出口的华敬容道:“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