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奔波了一天的众人都歇下了,有人已经发出鼾声,今天轮到华冈值夜,他巡查了周围的环境后返回休息处,却看见了奇异的景象。
少主和衣侧卧在小南身边,两人靠得很近,但却只是彼此凝视,似乎在诉说什么,却又什么声音都没有,乍眼看去,竟然有一团奇异的光的细流包围着他们,那光流从少主背上涌出,丝丝缕缕的萦绕着小南。
刚刚那个………是怎么回事?莫非我开始犯眼花的毛病了?
华冈震惊的揉揉眼睛,再一看,什么光流都没有了,一切如常。
那个光芒……应该是被风吹起的金发的反光吧?
果然是我眼花了吗?刚刚那两人,看起来就完全就像是在另一个世界,用着无声的语言在交流,那是他人根本无法进入的世界,我从来没看过这样的少主,他和小南之间,仿佛有着某种不可思议的联系。
华冈托着下巴思索起来,去追捕小南的时候也是一样,少主好像只凭感觉就能知道小南在哪里,仅仅是巧合吗?
他观察着那两人。少主正含笑的看着小南,而小南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那个表情打死他都不敢相信会出现在‘那个’少主的身上。
不过不管怎样,少主和小南之间……似乎慢慢的有些转变!大概是少主的态度,明显温和多了。小孩子就像镜子,反射着别人对待的态度。但是,小南的这阵状态,少主又能忍多久?可叹的是,当小南清醒,新仇旧恨,她会原谅少主吗?少主又该如何是好?
只是现在这样,对他们而言可是幸福?不过,看他们和睦相处,心中竟然有种失落感,华冈有点郁闷,才多久,小南就不黏我了,越想越郁闷,应该说根本就把我忘脑后了,大概嫁女儿的爸爸就是这种心情……那个笨女婿还泼我一身热汤……
察觉到华冈的怨念视线,努尔罕克回头打量了他一下,然后立刻教育小南:“坏人别靠近!”小南拼命的点头。
什么?他是坏人吗?
“少主!别乱教。”华冈好气又好笑,这根本就是报复前几天自己和小南的亲昵嘛!怎么从来没发现原来少主是个大醋缸子!
深夜,周围万籁俱寂,只有不知趣的虫儿蛙儿偶尔鸣叫个几声,和着火堆发出的轻微声响。
“唔……啊……”
睡在努尔罕克臂弯中小南开始不安的挣扎起来,也惊醒了一向浅眠的他。
“小南?”又做噩梦了?自从那天以来,小南几乎每晚都会这样,就像是被什么抓住一般,只有无助的哭泣挣扎,但无论他怎么呼唤,她都醒不过来,面对这样的小南,他痛恨自己无能为力。
“小南,快醒醒!”努尔罕克轻拍小南的脸颊,想唤醒她。
究竟是什么样的梦魇困扰着?即使现在,已经遗忘一切的妳?
但这次不一样,就像回应着他的呼唤般,她竟突然睁开了眼,努尔罕克松了口气:“太好了,这次妳终于醒了。”
南苑却恍如未闻,她的眼神竟清亮得可怕,猛的向他伸出手,努尔罕克猝不及防,被她尖尖的指甲划过脸庞,顿时脸上多了几道血痕,可见她下手力道之狠。
努尔罕克一下捉住她的手腕:“妳……”难道……
下一秒,小南就闭上了眼,往后倒下,努尔罕克马上揽住她的纤腰,那丫头居然跟没发生任何事情一样继续昏睡,徒留下万分错愕的他。
刚刚,那种憎恨的神情……是怎么回事?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小南恢复了神智,现在看来只是他多想了而已。
努尔罕克心中百味陈杂,他将小南放下,但自己却无法入睡了,看着现在已经安睡的她,就像天使一样纯洁可爱,完全看不出刚才的怨恨,他轻轻的吻着那光洁白皙的额头。
她那双清澈无邪的眼睛,带着幽怨憎恨的受伤神情,像利刃般贯穿我的胸膛!让我被罪恶感折磨着。
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究竟哪一个才是妳?先是混入技艺团,而后又和刺客牵连,一次次的打翻你在我心中原有的假定,越接触,越觉得妳像团迷雾,越不了解你。”他用指背轻抚着心爱少女的娇柔脸颊。
可笑的是,经由这种种误会,竟然让我更接近妳,了解妳恨我,更了解了一件事,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我都……
正在努尔罕克陷入自己思绪的时候,小南竟然又醒转过来,恍恍惚惚的看着眼前几乎贴着脸庞的他,怕惊吓到她,努尔罕克挪开了点距离,她竟然又向他伸出手。
又来了吗?!
但随即,小南的双臂环上他的颈项,笑靥如花,那是对他卸下心防的全心信任。
这是第一次,她那样笑着扑进自己的怀抱,眼前一切仿佛都不是真实。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却又害怕碰碎了这个美梦,最终,指尖的温暖触感告诉他这不是一场梦,他紧紧的拥她入怀,几乎想把她揉进怀中。
“不要……不要再躲避,逃开我……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他注视着小南似懂非懂的神情,低首在她耳边道,“用你柔柔的声音和我说话,告诉我,我们之间的问题到底出在哪儿?我希望你能了解,我从未做过如此大的让步!所以……别再躲到我碰不到的地方……”低沉柔和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情感。
闭上眼,他缓缓的低下头,靠在小南的心口,温暖的肌肤,规律的心声和呼吸,还有从她身上沁出的淡淡清香,这一切让努尔罕克觉得安心,她就在自己身边。
不久以后,努尔罕克终于知道,他许下的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诺言。
从刚刚努尔罕克对她说过那番话,小南就一直茫然的看着满天星辰,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然后她就从毛毯上爬了起来,走进夜色中,从她一起身,努尔罕克就惊醒了过来,他怎么可能放小南自己一人行动,正当他准备追上去时,华冈突然一骨碌蹦起来,将枕边的佩剑扔给努尔罕克。
“少主,单独行动,别忘带剑!”
努尔罕克一手接过,双眼微眯:“谢了,华冈你……”他刚刚一直在看好戏吧?
华冈急忙拉起被子:“难得睡得如此舒服,可恶的蚊子!”全是长嘴蚊子的错,害得他想睡也睡不着啊!!不该看的不该听的,一点都没落。
“啊哈!原来不只大王我偷听。”安立奎大王蹦了起来,他居然找到了同谋啦。
“谁和你一样!”根本不是一回事!
“那个笨女人每晚都会梦游耶!”安立奎大王气呼呼,不看紧一点,心上人被拐了怎么办?
华冈嘴角抽筋,这家伙……每晚都监视少主?
“哼!搞不懂你家少主,只会耍白痴的女人哪里好?”山大王哀怨的絮絮叨叨。
华冈眉角抽搐,这家伙……是那个世界的人啊……
“说得也是,我也不曾见过少主如此真挚、低姿态的与人交谈。”华冈低下眼帘,在他的记忆中,出身高贵,受帝王教育的少主,是不许在人前示弱的。“在我大理国内,少主总是独来独往……从不假色与想和他攀谈的权贵,所以他总是孤独的。”
说到这,华冈竟有着少许寂寥神色:“若仅是如此,那倒还可以理解!但我认为他压根不信任人性,包括和他一起成长的乳兄弟‘我’!我甚至认为他没有爱人的能力。”
他不相信人,因为他与‘人’不同。以前常见他偷溜出国王豪华的宴会,独坐城墙上,陷入自己的冥想中,谁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也从不和人交谈,也许只是为了躲开围绕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吧!
“有时候我甚至想,少主究竟喜欢小南那一点,小南固然美,但少主身边更不乏各色美女,但是少主却唯独只对小南动情,小南对他似乎是特别的,他虽然质疑小南,却不断试着相信接纳她。”正因为如此,事情才麻烦,这是少主第一次向他人敞开自己的内心,一旦受到伤害,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只会闯祸叫特别?”安立奎仰天长哭,那大王我不是没戏了?
“那个……也许小南就在少主最无防备的时候,一头撞进他心坎里的吧!以上两人关系纯属我个人猜测,不准的。”华冈评论员做最后总结。
安立奎复活!
“但由今夜少主的表现,他已经远超我预估的……”华冈拉长尾音:“更需要小南。”
漂亮的致命一击!安立奎大王完败!哀悼他夭折的爱情~
华冈却在沉思,只不过,没想到那个本来应该‘无情’的人一旦喜欢上别人的时候,竟然是那样的炽热如火,而小南呢?她对少主是否也有情意?少主也应该明白到了,感情的事是无法的勉强的,他会如何处理呢?
努尔罕克一直跟在小南身后,虽然今夜的月亮只是弯极细的牙儿,但这并不妨碍他的眼力,而且星光反而显得更加明亮。她的脚步既轻且快,就像足不沾地似的,在月夜的树林中穿行,像是夜间出没的妖精般,一路走到空旷的草地上,将手伸向天空,刚开始的时候努尔罕克弄不清她想做什么,但一会儿就明白了,她的目标竟然是追逐着天边最明亮的那颗星星。
小南踮着脚尖,看准了那些闪亮亮的东西,两手一合,抓到了!拿到眼前,啊咧?怎么什么都没有?再看向天空,哈,还在那里,我跳,我抓。
咚!她摔倒在草地上,努尔罕克赶了过来,小南的这个奇怪行为他已经看了几夜,就算摔再多次,她也会爬起来继续追逐着星星,现在就去拉她走,恐怕她又会哭起来,只有等她累了才能带她回去。
可是,拜托妳别再摔跤了!看来这小妮子不抓到星星是不会罢休的,找个替代的东西给她好了。
他走到趴在地上的小南面前,将半握的拳头松开在她面前,一点星光在他掌中闪烁。
“天上的星星对你而言有什么意义?我不懂!不过……”他拉起小南的手,将手中的光点放在她手心:“在你手上是触摸得到的,也是地上最美的星星——‘萤火虫’。”
小虫儿在她的掌中爬动,然后振翅而飞,小南惊奇的看着流萤,欢喜极了,她断断续续学着努尔罕克的话:“哇……最……最……最……”如同孩子呀呀学语,却不知道下面是什么。
努尔罕克微笑着告诉她:“最美的!”
“最……美……的!”她清澈的眼瞳里映着是满天星光,还有他的影子。
“嗯……最美的。”低语着,努尔罕克温柔的轻吻着她的双唇,并非是因为欲望,却又有着微微苦涩的甜蜜,最深切的渴望。
最美的星星——是妳!!
为了追寻你,我可以抛下围攻中的大唐,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可以让我暂缓统一霸业的脚步————,那就是你,我心爱的人。
期待你恢复,却又害怕……面对你冷漠的神情!
努尔罕克将小南拥入怀中,直到现在,他复杂纠葛的情感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那是无法对她诉说的爱恋。
我不曾如此在乎过他人的看法,也不曾让自己这般混乱过……更不曾强制扣留过谁,但是……
小南眼前飞过一只萤火虫,她笑着叫着推开了努尔罕克的怀抱,追着虫儿跑。怀抱中的温软骤然失去,他的心中一阵失落,看着那正忙着捉虫儿的小南。
似乎不将你牢牢抓住,你随时都会从我手中溜开。这份感情……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的你,都丝毫不曾察觉,我的这份眷恋。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努尔罕克盘膝而坐,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不经意的流露出些许的落寞,小南却突然靠过来,摸摸他的额发,似乎是在想安慰他。
这丫头,虽然失去了记忆,但似乎对于他人的情绪变化感觉却很敏锐,这是这几天观察下来他得出的结论。
小南抱着他的手臂,将他拉起来,笑着指着眼前星星点点的萤火虫,要他一起玩赏,很是亲昵。这样的小南他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也是“她”的一部分吗?
努尔罕克的嘴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摸摸她的额头:“别撒娇了,怎么这么像猫呢?”还喜欢在人身上蹭,“不过,这是第一次,你会主动挽着我的手撒娇,以前见我像见鬼一样,二话不说拔腿就逃。”
小南怔怔的瞅着他,似懂非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