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正清轻轻关上穆榆的房门,里面穆榆已经躺下,身体上袭来的倦意席卷而来,放松了精神的穆榆闭上眼睛,沉沉的睡去。
苏正清走到院中,天上明月高悬,院中那个老枫树的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在地上留下了一串晃动的叶影。肖凌瑞已经下山去了,走的时候面露凝重,没有多说什么,只说她要回去一趟,并嘱咐穆榆和苏正清这几天就待在山上,不要轻举妄动。
苏正清此刻心乱如麻,那个一直被她当做门派耻辱的废柴,突然有一天用行动告诉了她,自己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虽然穆榆在与肖凌瑞交手最中还是败下阵来。但穆榆面对的可是已经能够外放灵气的黑衣卫督事。凭穆榆的身手,已经完全可以撑起玄天门在松水镇的威望。只是为什么他却宁可扮演一个败光师门被人暗地里讥笑的纨绔也不愿站不出振兴玄天门呢?难道这个门派,这个掌门之位在他心中真的这么一文不值吗?
苏正清搞不懂,心中泛起一阵委屈,那自己这两年的苦苦支撑又算是什么呢!
这点倒还真是苏正清错怪穆榆了,因为此穆榆早已非彼穆榆。之前那位确实只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败家子。而如今这位,已是昔日的白衣剑神,当然,现在仍然是个毫无修为废柴。
正当苏正清越想越伤心之际,从厨房里突然传出一阵动静。苏正清这时才想起来她的嫡传弟子唐山岳之前被她打晕,埋在了厨房的柴草堆里。这会儿从厨房中传中的动静,估计是唐山岳醒了过来。苏正清连忙跑到厨房,唐山岳已经从柴草堆中爬了起来,正拍打着粘在衣服上柴草灰尘。见到有道人影突然冲进了厨房,唐山岳吓了一跳,借着明亮的月光,在看清此刻站在厨房门槛上的人是苏正清时,唐山岳松了口气,随后想起不久前苏正清将他打晕时的情景,有些委屈的问道:“师傅你刚才为什么要打我呀?”
“没事,你早点去睡吧。”苏正清柔声说道。不知为何,此刻见到唐山岳,苏正清心中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安。方才穆榆的一反常态其实让苏正清无所适从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茫然之际看到了委屈巴巴的胖子,还好唐山岳还是那个唐山岳。
“你怪师傅吗?”
“啊?”唐山岳有些茫然,有些不明白苏正清为什么突然有此一问。
“我是说你怪师傅吗?怪我刚才把你打晕还仍进了厨房的柴草堆里?”
苏正清接着问道。唐山岳手足无措,惴惴不安。
“师傅,是不是山岳做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唐山岳哭丧着脸,语气中竟是带着一丝哭腔。在唐山岳心中,苏正清一向是门派中对他最好的人,他又怎么可能去埋怨苏正清呢。唐山岳知道自己很笨,从小就不聪明,所以一直在玄天门待到了十五岁,也只是个最外圈的杂役,又因为唐山岳从小就能吃,办事又容易出错。经常遭到门中同龄人的欺负,讥笑他是饭桶。那时候门派中人还有很多,但真正对唐山岳好的却只有两个人,一个便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掌门独子穆榆。还是在某一天的下午,正在门派大殿外扫着落叶的唐山岳遇到从山下回来的穆榆。当时还只有十几岁的穆榆手中拿着半只吃剩下的烧鸡,慢悠悠的从玄天门大殿前的山道上走来,不时拍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望着手中香气扑鼻的烧鸡愁眉不展。唐山岳也被那阵香气吸引,目不转睛的盯着穆榆手中的烧鸡,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那时穆榆也注意到了正直勾勾盯着他手中烧鸡的唐山岳,不由眼前一亮,大踏步的向唐山岳走去。唐山岳暗道一声不好,知道保不准又要遭受一顿毒打。不出所料,果然见穆榆抬起了手。唐山岳有些后悔地闭上了眼睛,准备承受接下来的暴打。一只手轻轻拍子唐山岳的肩头。唐山岳微微睁开眼睛,发现眼前的穆榆正一脸笑意地看着他,朝他递出了手中那半只没吃完的烧鸡。
见唐山岳没有反应,穆榆有些不耐烦了。
“拿着呀,胖子。”接着又学着在城中见到的下馆子士绅打赏店小二时模样,清了清喉咙,正声说道:“爷赏你的。”说着便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唐山岳从穆榆手中接过烧鸡,有些茫然无措。见唐山岳毫无反应,穆榆接着教导他,摆着一副教书先生的样子,循循善诱。
“这个时候你应该说谢大爷赏。”最后四个字从穆榆口中说出,声音响亮,语气有些夸张,
唐山岳不明所以。但还是有样学样,跟着穆榆大声喊道:“谢大爷赏。”
穆榆心满意足地冲唐山岳竖起了大拇指,“聪明。”
唐山岳看了看穆榆,又看了看手中的烧鸡,开心的咧嘴笑了。之后穆榆下山常给唐山岳带些吃食,而在接过穆榆手中吃食时,唐山岳也总会响亮地大喊一句,谢大爷赏。直到后来穆榆又长大些,渐渐对这句他亲自教唐山岳的谢大爷赏感到害臊,才制止了唐山岳这颇为羞耻的行为。
“没有的事,早点回去睡吧。”苏正清摇了摇头,对唐山岳说道。唐山岳偷偷瞄了一眼苏正清的神色,发现师傅并没有生气的样子,顿时松了口气。刚才可真把他吓坏了,以为自己又做了什么让师傅不高兴的事情。
对于苏正清,唐山岳是发自内心的敬重,只因为当年,在唐山岳将要被逐出山门之际,是苏正清将他护在身后,还愿意不计较他的愚笨,收他为徒,教他修炼。自此玄天门门派名单上才终于多了唐山岳这个名字。
“诶。”唐山岳答应一声,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明天可以睡得迟些,不用准备早饭了。”苏正清叫住了唐山岳嘱咐道。
“哦,师傅你也早点睡。”
厨房中的灯已经熄灭,外面却是明月高悬,洋洋洒洒的月光斜照进厨房。借着这微弱的亮光,苏正清缓缓走近厨房,点起放在灶台上的蜡烛。在蜡黄的烛光下,苏正清开始清洗起唐山岳之前还没清洗完的碗筷,面容平静,只是眼中微微有些出神,不知思绪飘向何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