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剑锋也没闲着,他将茶几上烟灰缸里的烟头逐一提取出来,摆在铺好的A4纸上拍照固定,一共有14根烟头。叶剑锋是个老烟枪,读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学抽烟,那时候大学生抽烟,在老师眼里可不是好学生。从大学到现在,算起来他已经有十来年的烟龄了。从以前5元一包到现在40多元一包的香烟,叶剑锋抽过无数种品牌,他还有个最大的爱好,就是收藏各种品牌的烟标,对很多烟的价格、商标他是如数家珍。
经叶剑锋对烟灰缸里的各种烟头的辨认,他发现有三种品牌的香烟,分别是中华、利群和红双喜。红双喜烟头只有一支,在所有烟缸的底层,也是当中档次最差的烟。叶剑锋把这些烟头拿到门口问大家:“你们在这里谁抽过烟?”
“我”“我。”“我也抽了。”“还有我。”
有四个人抽过烟。
“都抽的什么牌子的烟?”
“中华。”
“利群。”
四个人只抽过这两种烟。
“没有人抽过红双喜吗?”叶剑锋特意又问了一句。
“没有。”“没有。”
大家怕叶剑锋不相信,还特意把口袋里的烟拿出来给他看。
又一个最具价值的物证,抽红双喜的人嫌疑重大,叶剑锋把14支烟头的灰渣剪掉后,将过滤嘴分别装进了14个物证袋里。红双喜烟头编号为NO.1。
玻璃杯上的指纹在磁粉上显现出来,指纹不少,但很杂乱,有些指纹相互重叠在一起,经陈卫国初步辨认估计有三个人的指纹,男孩的纹线细,指纹小,很好辨别,其他的几枚指纹可能有男孩母亲的,也可能有嫌疑人的,这需要带回物证室才能进一步处理。
事到如今,种种异乎寻常的迹象都表明男孩的失踪绝不简单,那么男孩到底身处何处?是死是活?必须马上解开这些谜团。
案情已经上报到平江县局和江川市局,支队和大队的各路人马正在赶来的路上。
叶剑锋和陈卫国继续在屋内的各个角落寻找蛛丝马迹。床底、储藏柜、厨房、冰箱、阳台一处也不能落下。
阳台东侧架着三个大纸箱,纸箱外落满了一层浅浅的灰迹,最上层的纸箱高度与一个人的肩膀平齐。陈卫国踮着脚也不能看到箱子里面的全貌,但瞅见一部分箱子的内层,他就发现了异样。
陈卫国让叶剑锋搬来一个凳子垫脚,站在凳子上,陈卫国用手擦了一下纸箱内层,然后问男孩母亲:“这里纸箱动过吗?”
“放了有半年了,没动过。”
“原来有几个?”
“不记得了。”男孩母亲声音嘶哑。
记不记得,对于陈卫国来说不重要,他发现最上面的纸箱内层十分干净,没有灰迹,这说明原来这上面还有一只纸箱,这只纸箱已经被人拿走。
这只消失的纸箱肯定是用来装东西的,而它的大小正好可以装下一个11岁的男孩。叶剑锋和陈卫国意识到男孩很可能已经遇害,他们没有把这个发现告诉男孩母亲和亲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下一步就是要找到男孩。
时间过得很快,已是凌晨5点钟,夏季,天总是亮得很早,天空泛白,附近的菜场已经有人开工了。
江川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和平江县公安局的相关领导陆陆续续到达现场,听完陈卫国和叶剑锋的汇报后,当即决定成立专案组。
孩子的母亲早已停止了抽泣,她目光呆滞、神情木讷地靠在大门边,亲友们在旁边不时地安慰她,他们原本以为孩子走丢了或被绑架了,但现在他们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虽然还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这一切。
“喂,你好!什么,找到了?太好了,你们马上带我们去。”叶剑锋突然接到香树镇派出所副所长王仲辉打来的电话。
众人立刻骚动起来,“什么?找到了?”他们以为看到了希望。
“主任,自行车找到了。”当叶剑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大家都顿时哑言。
“你赶紧去看一下,我随后就到。”
一整夜,这间不大的屋子内充满着令人窒息的悲情,叶剑锋快步走出了屋子。
后半夜已经下过一场雷阵雨。幸运的是,自行车被藏在香树镇镇东菜市场南门一个角落里,没有被雨水淋湿。
这是一辆半旧的女士自行车,车身不高、车架较小,车身红色的油漆部分脱落,裸露出斑斑锈迹。
叶剑锋围着自行车上上下下看过后,拿起手机拨通了陈卫国的电话:“主任,自行车坐凳下一处破损的弹簧钩住了一块很小的纸箱碎片,车轮胎上有很多烂泥,还有一些类似灰色水泥和白色的石灰!”
十几分钟后,陈卫国急匆匆赶到这里。
“主任,看这些像是水泥和石灰吗?”叶剑锋把他的发现指给陈卫国看。
“应该是。”
“像工地上的哦。”围观的几个老百姓帮他们分析这些痕迹的来源。他们说得很有道理,人类的智慧源自于最广大的群众。
陈卫国围着自行车仔细看了几遍,然后对身边的王仲辉副所长说:“王所,附近有建筑工地吧?”
“有。镇东和镇南都有商品房工地。”
“最近的在哪?”
“镇东,两三里路。”
“那赶紧先去这个工地找,小男孩如果遇害的话,这辆车就是用来运尸的,尸体很可能被抛在工地。”陈卫国急促地对王仲辉说,“王所麻烦你再多叫些人来,特别要注意工地的沟道。”
叶剑锋和陈卫国跟着王仲辉,带上十来个民警、保安来到一处叫“金龙湾”小区的建筑工地,小区面积有100多亩,每幢有5个楼层,楼层基本都已建好,目前正开始小区地面的绿化、沟渠、化粪池的工程建设。
查看完整个工地的建筑结构,只有沟渠、化粪池里看来是比较适合藏尸的,叶剑锋和陈卫国就让大家重点在这几个地方搜索。
沟渠里水不深,很好找,只需看上几眼即可,那么重中之重就是没有建好的化粪池,这里水多池深。每人找到根竹竿,一个一个池里翻搅,很快在工地东面最外侧的一个化粪池发现了异常,叶剑锋和保安拿竹竿用力地挑了一下,水面上露出了纸箱的一角。
“主任找到了,在我这里。”
一个电话打完,不只是陈卫国,市局刑侦支队长余世春、县局刑侦副局长崔耀军、刑侦大队长宋志国、侦查员、痕迹员等十余人全都接踵而至,崔耀军急切地问:“小叶,能确认吗?”
“基本上是,先捞起来再说吧。”叶剑锋心情沉重地说。
拍照、摄像的同时,叶剑锋和几个人已经戴好手套,拿好钩绳开始打捞。
“来来,抓稳了,使劲。1、2、3…”随着叶剑锋的一声号令,大家齐心协力,很快就把重重的纸箱打捞上来。
纸箱外面被透明胶带封得严严实实,所以并没有完全被水泡坏,捞上来时还算完整,从破损的地方已经看出里面还有个红底碎花的床单包裹物,床单的打结处已经露出了黑色的头发,小男孩的尸体找到了。看到这一幕,叶剑锋非常难过,胸口一阵发闷,最不想要的结局,却偏偏发生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工地外围满了群众,男孩的几个亲属看到担架上的纸箱时,刹那间瘫坐在地上悲恸欲绝。男孩的母亲并不在此,她已昏倒在家中。
此后叶剑锋再也没去过小男孩的家中,这位母亲的痛苦和绝望是他无法想象的。
一夜的工作最终换来这么一场人间悲剧,一个活泼可爱、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竟遭如此毒手。
解剖台前,叶剑锋的刀还是利落地划了下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倾尽全力帮助找出凶手。男孩蜷缩的身体被包裹在床单里,双脚****,尸体僵硬,尸体很冰,眼微睁,除了颈部那一处明显的掐痕,全身皮肤再无其他损伤。颜面部、眼结膜、唇黏膜以及一些器官表面有很多出血点,没有水性肺气肿,各级气管没有吸入污水,口鼻腔没有溺液。这些发现都足以说明小男孩是被人掐颈导致机械性窒息而死亡,死后又被抛尸的。
男孩身体瘦小,损伤少,所以尸检工作进展得很顺利,等到叶剑锋和周权根把男孩的颅腔、胸腹腔缝合完毕,尸体擦拭干净后,整个尸检工作即宣告结束。
香树镇派出所的会议室里,各级领导、侦查员挤满了这个80多平方米的房间,大家落座后,立即开始案件的汇总和分析会议,目的只有一个,找出杀人凶手。命案的现场分析、尸体检验分析的最高境界就是案犯刻画,这也是区别一个普通技术人员和那些刑侦专家的基本标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