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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案发现场(1)


  平江县地处长江三角洲,以上海为龙头的江浙经济带内,借此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大力推进改革、发展经济,出台了一系列优惠政策招商引资,重点扶持中小型私有企业。近年来,平江的经济突飞猛进,各个大中小型企业在这片平原沃土上如火如荼地发展起来。

  经济搞活了,地方富裕了,住宿、娱乐等服务产业也发达了,外来求职、打工人员也暴涨,他们远离家乡就是为了借着这片富庶之地寻求更多的物质满足以改变他们落后贫穷的生活。尤其KTV夜店,是一个发达地方必不可少的娱乐场所,KTV夜店里有这么一群年轻美貌的女子,她们拥有着婀娜的身姿、妖娆的面孔,过着黑白颠倒的生活。每到霓虹初上,她们与来这里消费的各色人等推杯换盏、强颜欢笑,在灯火辉煌之下陪喝、陪醉甚至陪睡。她们游走在这座城市的边缘,小兰就是这个特殊群体中的一员。

  小兰本名叫徐雅兰,家中有爷爷、父母、弟弟,4年前高中未读完,为了弟弟的前途,辍学后来平江打工,那时也就18岁。当年小兰来到平江在一家大型服装厂做缝纫,收入不高,但是足以养活自己。但后来因为父亲的风湿性关节炎越发严重,家中的顶梁之柱倒下了,弟弟的学费更是承担不起。弟弟的学习成绩一直是出类拔萃,考个一流大学绝对没问题,而家中没有经济来源,就会断送弟弟的大好前途。乖巧孝顺的小兰则为了这个家、为了父亲的疾病和弟弟的学业担当起家的责任。

  为了尽快赚取更多的钱,小兰经老乡介绍来到平江的一家KTV做起了陪酒小姐。为了积攒下更多的钱,小兰与KTV另两个好姐妹小雨、小莉共同租了一处两室一厅的套房。

  十月深秋,昼夜气温反复无常。

  这天,小兰因为重感冒,请假在家休息。一起吃过晚饭后,小雨骑上电瓶车带着小兰到了医院后就去KTV上班,没想到这一别竟是今生最后一面。

  晚上11点多,小雨、小莉下班后回到家却发现小兰下身****地趴在卧室的床沿上。她们大声喊叫:“小兰、小兰!”却发现小兰毫无反应。小莉吓得哭着拿出手机,哆哆嗦嗦地拨打了120急救电话。120工作人员来后,检查了一番说;“人死了,快报警吧!”

  因为现场就在平江县城区,县局领导、侦查员和案发地新华派出所领导、民警几乎同时到达。好在是深夜,并没有太多入围观,拉起外围警戒线后。叶剑锋和陈卫国他们直接进入了中心现场,2楼的201室。

  201室80平方米,格局很简单,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大门朝着南侧阳台,有内外两层门,外层为老式铁皮十字锁防盗门,内层为球形锁木门,四扇窗户都装有防盗窗,进入屋内就看见正对大门走廊的北侧卧室里小兰的尸体,对面南侧大卧室房门虚掩,这应该就是小雨和小莉的卧室。

  客厅与餐厅为一个整体,与阳台、厨房分别被玻璃移动门隔开,只有沙发、茶几、电视、空调、餐桌、木椅,整个大厅的物件摆设简约整齐,地面干净整洁,一切看上去是那么平静自然。要不是看见卧室里小兰的尸体,谁都看不出这里发生了一起命案。

  想尽快进入现场,必须立即铺垫通行踏板。

  通行踏板,顾名思义是用于人们踏步通行,一般为铝合金材质,正方形或长方形,四角处各有一个支脚,其作用就是最大限度地降低人为对现场的影响和破坏,是勘验现场的必备工具。

  搭好通行踏板,拿起多波段光源、指纹刷,从大门开始向内进行现场勘验,整个屋内除了一些拖鞋印和120医生的鞋印,没发现其他人的足迹,连新鲜的可疑指纹都没有。

  可以看得出现场有些地面被案犯处理过,一时间叶剑锋他们在现场找不到抓手了。

  陈卫国倒是十分镇静地说:“没有痕迹是最大的线索,重要的是如何利用这种信息,事在人为。”

  “雁过留声,人过留痕啊,肯定有,只是要花大力气找!”叶剑锋也附和道。这可不是溜须拍马,他相信尸体一定会告诉他点什么。

  踩着通行踏板,叶剑锋直奔卧室,简单翻看着小兰的尸体、测量尸温。小兰外面穿着黑色呢子大衣,敞开的衣摆被掀在身体一侧,上身内层穿着红色针织毛衣还有黑色胸罩,毛衣和胸罩位置并无异常。但她的下身完全****,而黑色内裤和紧身裤被扒下,套在右脚踝处,一双棉拖鞋则被丢弃在床边地板上。

  小兰肢体肌肉还没有僵硬,尸斑似乎还没有形成,这样看死亡时间肯定不长。她双膝跪地、双腿微微张开。轻轻翻开尸体,小兰秀丽的脸庞被乌黑的长发遮住了半边面孔,面部发紫、双唇发乌,双眼微睁,仿佛向世人控诉着她的冤屈。

  小兰双眼睑结膜很多针尖样出血点,这是典型机械性窒息的征象,而颈部却没有明显的掐痕和勒痕。胸前的双手被透明胶带交叉捆绑着。

  卧室里除了床单、被子有些凌乱,其他物品整整齐齐,电脑桌上的手提包内有半新的“诺基亚”手机、300多元人民币、一张农业银行卡和一张邮政储蓄卡,还有些价廉的仿真首饰。

  副局长崔耀军和大队长宋志国也赶到了现场,听完陈卫国和叶剑锋的简单介绍后,崔耀军走时丢下两句话:“现场勘察要仔细、全面,尸体尽快解剖。”

  现场目前无任何有价值的痕迹、物证,崔耀军把首要任务放在了外围的侦查上,围绕小兰接触过的人员开始大排查。

  叶剑锋在现场也不能待得太久。测完尸温,就把尸体运往了殡仪馆。

  去殡仪馆的路上,叶剑锋接到宋志国的电话:“周权根昨天请假去上海了,这么晚肯定回不来。你去等你师父来,你们一起尸检。”宋志国看来是早有安排。

  “我师父也来了,你厉害啊,请得动他的大驾。”叶剑锋一阵窃喜。

  叶剑锋的师父魏东升是在平江县做了15年法医后调到南江市公安局任刑侦支队政委,在平江县局带了叶剑锋7年,把当年那个少不更事的叶剑锋一步一步培养成现在江川市法医界的“行家能手”。魏东升是当年平江县公安系统唯一的南江省刑侦专家,现在虽然不在法医的岗位上,平时主要忙于支队的警务工作,但是全省、全市的疑难命案或有重大影响的命案还是要聘请他亲自出马。所以这次师父深夜前来助阵,的确让叶剑锋很惊喜。

  凌晨1点的殡仪馆寒夜森森,偶然响起的存尸柜轰鸣声令人不寒而栗,叶剑锋和技术员杨伟明、朱磊三人虽然不迷信鬼神,但身处在这阴森森的解剖室里,不禁也毛骨悚然。

  好在过了没多久门外传来汽车声,师父到了。叶剑锋三人连忙起身去开门。刚打开门,叶剑锋叫了声“师父!”就愣住了。魏东升身后还跟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眼前这位姑娘看上去是玉骨冰肌、亭亭玉立,叶剑锋疑惑地打量着这个小姑娘,魏东升看出了他诧异的表情就连忙介绍说:“小叶,这是你师妹司徒爱喜。”

  眼前这位小师妹笑靥如花地看着叶剑锋说:“师兄好。”

  师妹甜美的声音与这个阴冷的殡仪馆实在有些不搭调,叶剑锋这时倒有些不自在了,脸已经微微发烫,不好意思地回应:“师妹好。”

  一边往里走,魏东升一边介绍:“爱喜原来是你们医学院法医系学生,现在在上海读研究生,明年毕业,前几天刚到我们市局来实习,有机会在这里考公务员。”

  “小师妹,你来我们这里实习吧,基层苦点,但是案子多能学到东西。”叶剑锋提出这点要求,可不是因为她是个美女,而是因为工作。

  自从他师父魏东升离开平江,一个老法医退休后,平江县就剩下他和周权根。现在的工作量是逐年递增,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这几年省厅规定了县、区公安局必须至少配有三名法医。还没进新人之前,来个实习法医可以减轻他们点负担。

  “那好啊。不过我要听魏老师的安排。”司徒爱喜倒也爽朗,这个性格还是比较好相处的。

  魏东升见他们俩聊得正起劲儿,连忙摆摆手说:“好了,此题下次再议。别忘了我们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司徒爱喜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也不再说话了。

  听完叶剑锋介绍案情后,魏东升双眼紧盯着尸体、围绕解剖台转了好几圈说:“你们开始吧。”

  叶剑锋正在质疑这个小师妹的解剖水平时,突然司徒爱喜饶有兴致地说道:“师兄,我给你打下手,你要多教教我啊。”

  “有魏老师在,也轮不到我教啊。”师父面前,叶剑锋不敢班门弄斧。

  “好了好了,小叶你搞你的,爱喜我盯着她。”魏东升催促他们抓紧时间。

  虽然小兰已经变成了躺在解剖台上的死尸,但是依然能看出生前她是一个天生丽质、高挑白皙的姑娘,这种每个女人都梦寐以求的美丽难道就是她被害的原因吗?

  怀疑生前可能被人性侵的尸体,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根毛发都不能忽略。叶剑锋首先对小兰的大腿内侧及外阴、****这些直接侵害的地方重点检查,可是反复检查几遍也没发现明显的损伤痕迹,唯一能看出的就是小兰不是处女,有性经历,但是不多。

  见师父带着司徒爱喜在检查死者的头部,叶剑锋就开始检查其他地方。除了双膝、双足底有些灰迹,双手被捆绑,全身并没有多少损伤,叶剑锋虽有些遗憾,但并没放弃,这是他跟魏东升这么多年养成的一个习惯,越是看上去正常的地方越要多看细看,不放过每一个细节,可能在这些地方发现的一个细微问题就决定了整个工作的成败。细微之处见真知,这也是叶剑锋和师父差距所在,所以叶剑锋此刻尤为注意细节的检验。

  当杨伟明照相机闪光灯闪亮的一瞬间,站在尸体左侧的叶剑锋发现死者左外踝处明显有个反光,他好奇地走近,拿起左脚前后左右、正面侧面看了又看,还真发现死者左下肢的外踝处有些不起眼的透明异物。

  叶剑锋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叫来魏东升:“师父,你来看看这里好像有些东西。”

  魏东升也是全方位看了看,然后走到对面又看了看右踝关节。

  “这里也有点,知道是什么了吗?”魏东升发现右外踝同样也有。

  “什么?”叶剑锋真看不出。

  “你们用手感受下。”

  “很像胶水啊。”叶剑锋用戴着乳胶手套的食指指尖用力按了一下说,“有些黏附性。”

  “仔细看,再想想。”

  叶剑锋忽近忽远看了几遍,忽然大悟:“被透明胶带捆绑过吧?”

  “对。”魏东升把死者双脚并拢后说,“死者双脚也曾经被透明胶带捆绑过。”

  “绑过为什么又被拆掉了?”司徒爱喜很不解地问。

  “根据现场的情况,我想应该是案犯为了方便实施性侵吧。”叶剑锋对现场有更直观的认识,他很快就想到了案犯这样做的目的,于是对魏东升和司徒爱喜说,“发现的时候,死者是双膝跪在自己房间床边,人趴在床沿,双腿微微张开,下身也是****的。”

  “嗯,这样看是肯定有性侵行为。”

  “那案犯要强奸她,为何一开始将她双脚捆绑?这不多此一举吗?”司徒爱喜还像个在课堂上的学生一样,不断地提问。这是一个实习法医非常好的习惯,这样通过不断思考,不断发问,不断解答,不断总结,才能快速进步。

  “问得非常好。”魏东升直起腰来说,“要完全搞清楚你这个问题的答案,那么离破案可能也就不远了。”

  “太深奥了。”司徒爱喜吐了下舌头说。

  叶剑锋笑了笑,说:“师父这么说,自然有他的深谋远虑啊。”

  “这具尸体有很多学问啊,都要仔细看、认真想。”

  魏东升定是话有所指,叶剑锋赶紧继续检查下去。

  死者左面颊有两处皮肤浅表创口,长度不过也就0.4厘米,但是这两处损伤的价值却不可低估。看过这两处损伤后,叶剑锋如获至宝,他有些兴奋地说:“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威逼伤?”

  “威逼伤?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司徒爱喜好奇地问。

  “你看看,这两处损伤很表浅,深度也只到了皮层,形态一致,方向自左上斜向右下,由深到浅,很可能是刀尖部分形成。也就是说案犯很可能拿着刀指向死者的面部威胁她。”作为师兄,叶剑锋耐心地解释道。

  魏东升点点头,也对司徒爱喜说:“爱喜,你应该好好看看,这个在课堂上是学不到的,而且不是每个尸体上都能见得到威逼伤。威逼伤简单地说就是案犯威逼受害人时所形成的一种损伤,它的价值在于这种损伤反映出当时案犯威胁、逼迫受害人的一种行为,进而可以分析出案犯的作案动机。”

  “嘴里也有些东西。”叶剑锋在他们说话的工夫,看到口腔牙裂间有些白色的纤维,他用镊子取出一些说,“就这些东西。”

  魏东升低着头,提了提眼镜看过后说:“粗纤维,像是毛巾、粗布之类的东西。”

  “死者嘴被塞过东西。这案犯采用的手段不少啊。我看,恐怕没劫色这么简单。”叶剑锋隐隐觉得,案犯另有目的。

  这点魏东升早就想到了,这就是叶剑锋所说的“深谋”,他总比师父的思维慢个半拍。

  “嗯。”魏东升看了下手表说,“你们得抓紧点,等结束了再说。”

  魏东升说完就到隔壁休息室去了。

  的确,都这时候了,叶剑锋没时间考虑太多的东西,他只有一步一步边操刀边向司徒爱喜示范系统解剖,中间魏东升也就进来两次看了看,一直没亲自动手操刀,所以这次整个尸体检验的时间耗时比较长,等解剖完已经是凌晨4点。

  休息室里,叶剑锋见魏东升正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以为他睡着了,也没打扰他,自顾自地收拾工具、检材。

  “小叶,你们结束了?怎么样?”魏东升一直在半梦半醒的状态。

  叶剑锋赶紧汇报道:“如果排除中毒,死亡原因应该是机械性窒息死亡;根据胃内容物、肠道内消化物情况还有尸温,推算死亡时间应该是昨晚10点至11点之间。无其他异常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