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人去楼空 (1)

于半梦半醒之际，他完成了早已成为习惯的破坏举动。r

床头柜上的闹钟，在被他的拳头亲密接触之后，一如它430个前辈那样，为履行其本职而化为一堆废品，就此倒在了工作岗位上。r

虽然我们无法理解一只闹钟的价值观，但也可以肯定它决不会想变成这副模样。r

尽管被称做“闹钟”，却并非是我们所熟悉的那种机械器物，而是一个做了特殊加工的沙漏。r

无论它是什么，这个忠于职守的器物，两天前才被其主人在后勤老师见怪不怪的目光注视下带回来。r

而与此番命运的邂逅相对应，它的生命也就此进入倒计时。r

它短暂的工作生涯，终结在第三次试图叫醒它那把睡大觉当作实现人生价值主要途径的主人而发出响声的第二秒钟。r

至此，诺弗森所破坏的闹钟数量已急剧攀升至431个。r

这是从他入住大菲索雅戈法师学校B栋宿舍塔412房间以来，5年来总和的刷新。r

偌大的一个男生宿舍早已人去楼空。r

就在几个月前这里还是一派充满人气的热闹景象,可现在，正如曾经的教室一样，在这批学生毕业后，本可入住一个年级学生的宿舍塔正处于旧人离去新人未来的时段。r

走在走廊上，听见的只有鞋底碰撞地面的声响，生硬清冷，空空地回荡着。r

每扇门都紧锁着，似乎在厚重的木门后，正封存着什么永不消失的东西。r

绝大多数309级的学生都已毕业离校，法师协会的至高学府大菲索雅戈魔法学院又送走了一批精英的法师毕业生。r

怅然。r

只剩下胸中被挖开的那个巨大空洞。r

那些随着岁月流走的时间，现在却是如此珍贵。r

曾记否，那些一起嬉笑怒骂的日子。r

曾记否，那共同书写下的灿烂时光。r

曾记否，在雨中彷徨徘徊时是谁和你一起淋雨。r

曾记否，晴空万里下何人与你奔跑出大汗淋漓。r

一起谈天说地玩笑世间，一起愤世嫉俗鄙视现实，一起逃课装病睡懒觉，一起考试前拼命恶补，一起在考场上使出浑身解数作弊，一起挤食堂抱怨难吃的饭菜，一起趴在床上谈论漂亮女生。。。。。。r

那些日子，一去不复返了。r

在今后的永远，这些只会成为回忆。r

那些张扬而鲜活的笑脸，如此阳光灿烂，那是他的朋友们。r

那些青春而纯美的面庞，如此活泼可爱，花一样的同学们。r

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r

天下之大，想再见面的话应该很困难吧。r

大家结束了共同的那一段人生轨迹，重回只属于自己的生活之中。r

是必然，还是说本该如此么。r

每个人的离去都是如此的决然，难道说只有我才沉湎于过去之中么？r

是啊，真正能伴你走完一生的，只有你自己。r

其余的人，无论在你生命中留下怎样的痕迹，也仅仅是个过客而已。r

或许，共同生活在这一片蓝天下，以后还会有机会再见面吧。r

但就算有缘能够再相聚，想像以前那样齐聚一堂已是不可能的了。r

正是这种残缺的失落感，总是会带给人以物是人非的感受。r

依恋？不舍？r

对这些已经各奔前程的毕业生来说，那些曾经鲜活的回忆，已深藏于人生的过往，成为了鲜明永不褪色的回忆。r

对于绝大多数男生而言，他们所能留在这里的东西，只有各自在校园内存在过的蛛丝马迹，以及如之前毕业的历届男生那样，扔进宿舍塔前喷泉里的那一枚有着自己名字的房间钥匙而已。。。。。。这传统已延续不知多少届学生，却始终无法考证开创者。r

作为一切的归宿，以及对这段校园象牙塔内快乐生活回忆的坚守，这个方式成为了所有男生认同的结束。r

在路过喷泉前以最郑重的姿态将伴于身畔5年，见证了一切的那把钥匙丢进去，是每一个毕业男生的最后一个动作。r

无论多么不严肃的男生，都把这当作最神圣的一个仪式，这一举动对他们的意义，甚至超越了毕业典礼接过文凭认证与毕业证书的那一刻。r

天长日久，喷泉的水位由于池底积累了无数钥匙，上升到了开始漫溢的地步。r

当309级的学生们还在旁观着前辈们的举动，认为毕业对自己还是很遥远的事时，如梭的时间已将他们推到了近前。他们从未想到过，当这一天在自己学生生涯中到来时，会是怎样的一幕。r

同样，时间带来的成长，也给了他们验证自己的机会。r

时光流转，现在，309级B班男生的钥匙，大都已经带着沉没的年华与记忆躺在了池底。r

正如流河汇入大海，它们汇入这包含了不知多少届男生回忆的记忆之池，成为了诠释那共同的一段青春的一份子。r

但并不是所有309级的钥匙都有所归宿，还有少数几把仍伴在其主人身边。r

并非是被留作纪念品，也并非是有人把这传统不当回事。r

事实上，塔楼中尚有少数几位留校进修的学生，而诺弗森就是其中的一个。r

也许进修并非是个好方式，但对于无处可去的他，能继续待在这里多耗几年光阴的理由也只有这个了。r

作为一个孤儿，由于享受国家福利优待才能像常人一样生活、上学，因此在他毕业之后，也必须履行为国家服役的义务而加入法师部队。r

对于只想虚度人生的人而言，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r

让诺弗森做出选择的话，当然还是继续在这里比较清闲。r

管它呢！r

能耗多长时间，就耗多长时间吧。。。。。。r

很快，他就发现待在这里并不如想象中的愉快。r

原本最令人头痛的男生412室，4个住客只剩下了他一个。本认为“那几个家伙走了，终于可以安静地睡大觉了”的诺弗森，在3个朝夕相处的朋友走后，在4卧1厅的空旷单元里，看着曾住过人的其他3间卧室仍然保持着它们主人离开时的陈设，凭添物是人非的怅然。本性便很消极的诺弗森，彻底对什么都没了干劲，再也找不回当年几个人一起恶作剧时的活力。。。。。。他就这样占据着这个4人间空耗生命，一边混吃等死地耗出进阶认证来。r

如同被掏空的石块，他原本的生活似乎因其他人的离去而被生生切除了一大半，剩下的只有这间空空的房间，似乎正是此刻内心的真实写照。r

大菲索雅戈，是一座对学员精挑细选，并从学生12岁左右开始以系统化课程充分挖掘学生潜力，使学生于在校期间1年顶得上别人5年以上刻苦的政府直属超级法师学校。学校实行的是“五加三”速成培训，即五年系统培训加三年进修。三年进修的资格只有少数学生才能获得，因此这不仅是一条只有真正的天才才能选择的路，还必须有极端的努力。进阶法师资格可是好多法师垂暮之年才能获得的，而进修的目标便是培养年轻的高级法师，想想看也不是什么容易事。r

地址：法师协会首都希佛科，西紫罗兰大道与晨风大街交口，难言之隐专科医院斜对面。r

顺带一提，那个据说是由国立医疗塔退休下来的死灵法师们开办的“难言之隐专科医院”的地址，则是：“西紫罗兰大道与晨风大街交口，大菲索雅戈国立法师学校斜对面”。r

所以，可想而知，经常会有一些不明所以，却依旧因此校盛誉慕名而来的人找不到学校的确切位置。r

不过，虽说校址相当的诡异，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大菲索雅戈“大陆第一学府”的稳固地位。r

进了这座传奇的学校，就算那些本来并不是天才的学生，这里也能把他们全部都培养成为赶超天才的人。r

但是，所谓“天份”，分为头脑与体质两种。r

头脑无法弥补特殊体质，特殊体质者想达到有头脑天赋的人的境界也很困难。相比头脑天赋者，体质天赋彻底属于命运的馈赠，努力少却有着高回报，但相应的，特殊体质的人要去承担更多的身体负荷和其他的一些风险。r

两者各自的境界互相再怎么费劲也是绝难达到——尤其是选择的道路对人有苛刻要求的时候。r

而也正是因为了这种门槛的存在，才使得可选择的不同道路分化为法师不同的进境。r

这倒是更滋长了诺弗森好逸恶劳不思进取的散漫态度。r

作为拥有很强的“元素熔融”这一体质的特殊人群，既然可以无需为文凭发愁，他便彻底进入了虚度人生的状态。r

诺弗森所做的，就是终日睡大觉，睡醒吃吃完睡，完全就是一个社会蛀虫。。。。。。就等着学校包教包会包分配，耗完几年后服从服役条款，成为法师协会这个民主议会制的国家的军队“法师部队”中的一名军官。r

有着亚麻色头发的年轻法师形如壁虎地趴在床上，在翻了个身后，终于被窗帘缝间透入的早春阳光照在脸上醒了过来。r

本想逃避现实地蒙上脑袋继续睡，怎奈睡意被长睡后迫切需要如厕的生理需求驱散。r

于是，打着哈切慢慢腾腾的完成起床的伟大抉择，以如同刚从冬眠中醒来的熊一样的懒惰姿态挪向洗手间。r

作为一个从外表上看着实乏善可陈的平凡人，诺弗森虽然长得不丑，但也无论如何也无法划归到“帅”的一类里面，看上去至少算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男生。r

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眼睛。r

他的眼神。。。。。。如果认真起来的话会变得非常犀利。r

不，与其说是犀利，倒不如说是有些可怕。r

就像是，某种野兽一样的眼睛。r

但由于他并不想像个神经病一样吓到别人，所以总是会自觉对自己的眼神加以柔化，再加上眼中长期充满“无聊”的消沉信号，因此平常看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甚至可以说有些缺乏威严。r

与其说是法师，他的气质更像个与世无争变戏法的魔术师或自由的流浪诗人，给人以一定的亲和力。r

也有人评价说他身材瘦长，像个热爱艺术与哲学的贵族————但事实上他的艺术课成绩简直一塌糊涂。r

总之，就是不务正业。r

身高接近一米八的法师，在进行完起床后的简单洗漱后，穿好衣服，用有着他名字的钥匙锁好房门——实际上对于只有几个人的宿舍楼这一举动纯属多余，但正如破坏闹钟是他的习惯一样，这也是他5年来的习惯。r

一如毕业后数月来他绝对“规律”的生活，现在他正迈着慢悠悠的步伐，准备前往食堂把已积攒至4顿饭没吃的胃口一次性满足一下。r

“对了。”r

诺弗森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着。r

“——说起来，一会吃完饭，又要去后勤部领个新闹钟了啊。。。。。。”r

“完成与世界的对接，魔法阵判定有效。拜莫萨，乞诺巴布戈，冯托，法拉伊。。。。。。完成于二位三元术式的导入。。。。。。特诺，吉佛，卡加拿朵。。。。。。坐标设定完毕。”r

作为这座学校最优异也最有天分的学生，她的天资被一些大惊小怪的老家伙称为千年一遇。。。。。。r

尽管她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甚至颇有一点自恋，但再怎么自恋的人也不会认为这些近似于炒作的评价有多少真实性可言。r

早已习惯了作为优等生的优越感，也已通过让上至校长的全校师生视为噩梦而获得了自我满足，人称“魔女”的309级B班学习委员依莉叶开始把兴趣放在了学术研究上，并在进修刚开始时，便已提前通过了进阶考核，完成了学业。r

现在她有的是时间研究——没有法师会不喜欢研究，尽管她只有16岁。r

她渴求知识与力量，追求更高的境界。r

作为一个孤儿，她深知想在世界上立足需要什么。r

“介入循环节，启用功率为最大临界值。。。。。。导入第5至第21吟唱段，调试。。。。。。校对完毕，跳转至术式第24节。”r

专门书写魔法阵的颜料笔，在一小片乱的惨不忍睹如台风过境的生活环境中姑且刨出的地板上描绘书写着。r

正进行伟大研究的女法师，像在地上乱画的小孩那样蹲在地上，一边念叨一边写写画画。而作为这一幕背景，满屋的零食袋等生活垃圾，随处乱扔的数百本书，信手丢在各处的衣物，与这庄严的研究情景形成极大反差。r

幸而屋内始终点着熏香炉，多亏了香料燃烧的香气，这房间中才没有形成沛然而起的异味，也没有招来蚊虫苍蝇。r

与其说这位天才学员不拘小节，倒不如说她自理能力几乎为零比较贴切。r

地上三个相套的圆形法阵流转起魔力的光华，每一个组成术式的咒文单字渐渐脱离地板，化为闪光的魔力符号漂浮起来。r

完美。r

嗯嗯。r

真是完美。r

满意地一笑。r

她的笑容，总让人觉得有点不舒服。r

能量在法阵循环圆的快速循环增幅中不断放大，直至精华满溢于原本豪华可却因其主人变得脏乱差的学生干部房间中。r

“这样就好了，呵呵，真是期待呦。。。。。。能出现什么呢？我无敌的创造——纵列横向演算法，还有3联构筑阵。带给我给多的惊喜吧。”r

从来不施打扮的她有着略嫌苍白的脸色，面庞有种稚气未脱的大小姐感觉，加上身形纤细，总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小。r

单就脸而言有点像个大洋娃娃，也算有着可爱的长相。r

可惜足以垂到膝盖的淡紫色长发却很少梳理，只是随意一披，头顶上还倔强的翘起一撮，再加上鬓角也过于零乱，彻底把千金小姐似的优雅化为无。r

这还是其次。r

她总是微微挑起的嘴角与神秘狡黠的眼睛，总形成一种仿佛嘲弄世间一切的笑意，而眼眸那无限深邃的暗紫色更是让人感觉心里发毛。r

其人自我中心，任性自恋，腹黑狡猾，颐指气使，心胸狭窄。。。。。。虽说是个冷淡而不耐烦的人，却又十分好惹麻烦。。。。。。r

总之，她是最独具“个性”的，最让人头疼到抓狂的角色。r

这便是常年盘踞于大菲索雅戈学院的实际上霸主，笼罩法师协会首都紫罗兰城希佛科上空的阴影，魔女依莉叶。r

人们见了她第一反应就是胃痛，这位自孤儿院时代就善于让别人都围着她转，更有几乎无限的记忆力与强大思维能力的强势女孩，其雌威足以秒杀大多数对手，而其余少数幸存者则会被她的整人手段所击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