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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启程之日 (3)


清澈的月曦穿越深玫瑰色的夜空,这景色如陈酿红酒一般香醇。r

诺弗森的“占卜及天文课”成绩比起差劲的飞行术也不遑多让,因此这美丽的夜空于他而言并不像是占星士们眼中的那样有意义。r

由于一直都在睡懒觉,他几乎没怎么看见过后半夜的星空。r

只是觉得,旅途路上,此番景像现在正倒映在自己眼中,实在算是一种难得的经历。r

因此注视。r

这星空可以让他产生不少联想,比如漆黑色的衣服上被撒落了无数的头皮屑之类的。。。。。。嗯嗯,这样想未免有点欠扁吧?r

嘿嘿一笑。r

泼洒漫天星屑,如同凝结在夜幕上的露珠。r

这是一种让人为之窒息的美感。r

——呼,未来明明是如此黑暗,居然还能看见这些啊——r

还真是。。。。。。挺好的。r

提到“黑暗”两个字时,他不禁扭头看了一眼依莉叶。r

马车车棚内是靠一块晶石来照明的,随着颠簸而摆动着,摇曳的光使眼前的景物也开始摇曳。r

在青白色的柔和光芒下,她熟睡的脸仿佛有一种白的透明的错觉。r

居然睡得那么死,给人以她正睡在她自己宿舍中那样的感觉,该说这家伙是警惕呢还是太没有防范呢?r

她就这样保持着一手拿着书,一手抱着硕大一个豆罐子,脑袋侧着支在罐子上面的动作,一头淡紫色的长发垂下,四下铺散。r

仿佛某种被打翻四处流淌的液态魔法药剂,流畅柔软,色泽鲜亮。r

细细的呼吸声,如丝线般若有若无。r

不是恬静,也不是天真,仅仅是一直处于对外界的高度紧张状态的精神,在此刻终于得以松弛下来,并获得一点休息吧。。。。。。r

搞不好,这个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胆大包天唯我独尊的女人,实际上是个比任何人都胆小,出于害怕而警惕防卫着周围一切事物的家伙啊。。。。。。r

一个极端自我,生活在自己世界里,并筑起一堵带有尖锐铁丝网的高墙的女孩。r

如果说任性可以按程度划分等级的话,那这个魔女恐怕就是任性的极致了吧?r

希望把自己与外部隔绝,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断践行她那些在旁人看来难以理喻的扭曲价值观。r

这无疑是错误的。r

没有结果的宿命轨迹,永远在路上迷失的仿徨徘徊,得不到属于自己的归宿、收获与业报。。。。。。注定不会有结果的坚持。r

与其说是坚持,倒不如说,她已经把这看作是等同于她自己存在意义的“天经地义”。r

扭曲的心态,倔强的偏执。r

用傲慢来针对整个世界,用倔强来不断磨蚀自我。r

生硬地强迫自己接受,不断灌输给自己错误的观点,让自己只有一种沟渠般的活法可以选择。r

不断给自己设立苛刻目标,达成目标后却不会获得任何快乐。r

因为觉得自己太不完美,才在追求处处都要完美,来强令自己拥有昂首挺胸的自信。r

所有一切都是为了填补内心被撕扯的巨大空洞,因为自身的瑕疵而痛恨瑕疵。r

活在极度的紧张与巨大的压力之下,被自己以错误的价值观逼疯。r

从认识她时,诺弗森便似乎看到了。r

虽然当时年龄很小,小到难以组织起语言文字来描述上述的一切。r

但是,他一直侥幸地希望,或许能把这个家伙拉回来。r

拉回正轨吧。。。。。。r

拉回正轨吧?r

自认为是在扼杀衍生出一代魔女的罪恶源头。r

或许,每个人的“轨迹”,都是不容外人干涉的吧。r

做选择的,是她自己。r

只有她自己。r

只能是她自己。r

——如果她能一直这样睡下去,或许对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件好事——r

为自己没来由产生的想法,自嘲一笑。r

定睛一看,恬睡中的少女有几滴晶莹剔透的口水滴落在了大文学家侯斯托洛夫斯基的名著上,且这一洪涝灾害已颇具一定规模,令他不禁柔肠寸断。r

他就这样瞪了一会。r

那样子,就像在端详一盘子发霉的面包,可其中却混着一些不错的香肠时的表情。 r

这魔女。。。。。。r

好一副人畜无害的无邪睡相,真的很难想象这女人也会有这种睡相啊。r

毫无防备,毫无警惕。r

不同于以往那种将自己紧紧锁起来的强烈自我保护本能。r

完全想象不到她在意识清醒时所表现出的那种攻击性,就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单纯少女。r

他拿手在她跟前晃来晃去。r

睡得还真熟,明明是在前往陌生地方的马车上。。。。。。这女人是没心没肺吗?r

正在他重复这一无聊举动时,只听依莉叶开始咿咿呀呀地说起了梦话。r

“。。。。。。这么看着我,好恶心,杀掉你呦。。。。。。”r

诺弗森在如此顿感深夜毛骨悚然,冷汗直冒。r

呃,收回前言。r

感到自己难以安新入睡,他伸了一个懒腰,拉开了马车的前帘,从车厢钻出来,坐到了驾驶席上。r

“您醒了?”r

正在驾驶着马车的中士修塔扶了下眼镜道。r

诺弗森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r

“呼啊。。。。。。我们到哪里了?”r

“长官,我们正斜向东南取道捷径,已经远离了希佛森郊区,很快就能驶上向南的干道了。”r

法师部队的中士敬礼道。r

呃,这个。。。。。。r

“长官什么的还是免了吧。说起来,我现在算是什么军衔啊?”r

诺弗森坐在了他旁边,打了个哈切道。r

“您不知道么?”r

“又不给我发军饷,谁会关心这个啊?应该低不了吧?说白了就像是给战死的人英雄烈士头衔一样,算是一种安抚吧?”r

“应该不单是这样吧?所有辰光六芒的成员军衔一律在上尉到少校之间,而且有在各地征调下属于法师协会的常驻魔法公会办事处的力量协助的特权。”r

“嘁!还说什么征调?我们这个组织的存在几乎是对外封锁的,人家凭什么相信我们有调度他们的权利?”r

“这个嘛。。。。。。哦!对了,有凭证!”r

修塔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从怀中掏出两条蓝色丝巾:r

“所有魔法公会办事处负责人都被秘密告知了‘左臂系蓝色丝巾的人拥有特权’。”r

原来如此。。。。。。r

等等。r

“。。。。。。为什么我不知道这个?”r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又没人通知我?话说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到底算什么啊。。。。。。r

“这是为了我们更好的进行护送工作吧。。。。。。为了你们的安全,也为了我们的安全,我们回去以后将接受幻术师的遗忘法术,这一切都是我们自愿的。”r

修塔诚实地说。r

再次问候了导师的祖先,诺弗森顺手接过蓝色丝巾系在左臂上——r

“还真是辛苦你们了啊。。。。。。”r

“哪里,诺弗森长官,其实我们这些护送人员都很羡慕你们。能为你们做点事情,实在是我的荣幸。”r

“哦?”r

看着诺弗森有点疑惑地看向自己,这位中士此刻倒有点紧张:r

“我们这些普通法师还在学生时代就知道,‘大菲索雅戈’的学生都是天之骄子,不是我们这些普通学院的学生比得上的——”r

事实上也没你们想像的那么神圣高不可攀啦,总之我平日里所见的都是一些奇怪的家伙。r

诺弗森对于自己原来被别人如此高看着而倍感压力。r

而修塔没有留意他,自顾自越来越自然地说道:r

“——我从小就一直想当军人,当一个有机会报效国家,有功绩的军人。但是,我父亲是高级军官,他说‘家里有老子一个当兵的已经够多了,我说什么也不能送我唯一的儿子上战场!’真是个老顽固啊——”r

话说我“敬爱”的导师貌似就毫无心理负担地把传他衣钵的唯一弟子送上最危险的地方了啊。。。。。。r

诺弗森向希佛科的方向偷偷比了比中指。r

“——他得知我偷偷参军后,就动用权利让我呆在长期在后方的运输补给大队,这让我几乎没有任何战斗机会,也没有晋升的机会。我们都有一腔报国热血,却没有机会,所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为你们这些勇敢的人驾马车,也算是我贡献出自己微不足道的一点力量了。”r

呃。。。。。。我原来被如此信赖着么。。。。。。r

即便是无耻如诺弗森也下意识的开始用袖子擦头上的汗。r

惭愧呀惭愧,不知这位中士得知我刚才的内心活动,会有什么举动。。。。。。直接把车驾到悬崖边上然后让我溶化在蓝天里?r

从这位法师部队的中士身上看,军人其实都具有相同的品格,无论是法师还是战士,在这一点上也不会有太大区别。 r

诺弗森就这样感受着微凉的夜风迎面吹拂,静静地听着这位军人的话,无奈地笑道——r

“人啊,就是喜欢羡慕别人,看别人时,似乎一切都是好的,却看不见别人的烦恼。中士先生,请你记住,在你羡慕别人时,别人也会羡慕你所具有的那些他们没有或比不上的东西。”r

“嗤!”r

修塔中士还没开口,令人不舒服的嗤笑声已经从身后传来。r

——嘁,那家伙啥时醒的啊——r

诺弗森下意识的捂住胃口。r

回过头去,果然正对上那双暗紫色的狡黠双目。r

“偷听别人说话很有趣吗?依莉叶?”r

——尤其是你偷听就偷听,那种走在街上看见某可疑商品降价促销的表现算是怎么一回事啊——r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继续保持着抱着豆罐子的动作,用衣袖擦了擦书上的口水,看得大文学家的由胃口抽搐转为五内澎湃。r

她随意地玩着头发,一边带着嘲笑的口气道:r

“从刚才某人在我睡觉时捣乱就有点清醒了呦。后来听了某人说话,终于明白了他平时偶尔哲学家一样的说话方式是怎么一回事了。你可不可以不要总是引用自己写书中用的话?自恋狂呦!好恶心!”r

就自恋和恶心这点,你似乎没有资格说别人啊。r

算了,我不生气,她就是想看见我生气,我越生气她越高兴。。。。。。啊啊啊啊!这个女人!r

他开始揉太阳穴。r

不理诺弗森,依莉叶向中士修塔伸出手去——r

“喂,我的那条蓝丝巾给我。”r

一边说着,一边从有点发愣的中士手中夺过另一条蓝丝巾,笨拙地开始往左臂上系:r

“所有组织成员在各地活跃着,清一色是年轻的进阶法师,还都以左臂蓝丝巾为标志。。。。。。这不是很显眼么?不会引起多疑人士的怀疑吗?别人问起来如何掩饰?”r

“啊!对了,还有,米埃罗大魔导士阁下指示我,告诉你们一个很好的办法!”r

中士一拍膝盖,喜形于色地说。r

“说!”诺弗森与依莉叶异口同声。r

“一男一女行动,有一个最好的掩饰,那就是——”r

中士发自内心地善良笑道。r

“——可以伪装成私奔的人呀!因为门不当户不对,所以不得不携手浪迹天涯。。。。。。”r

于是诺弗森震惊的没有语言了。r

而此刻他身边还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魔女。r

“哼,也就是说呦——”r

依莉叶好像在看一块变质火腿一样,上下打量着诺弗森,然后狡黠地一笑,突然开始展示其着实不怎么样的演艺才能:r

“——人家和诺弗森先生在同一所魔法学院学习,一来二去日久生情。但是身份却天差地别,一个是高贵的小姐,另一个却是卑微的仆人。父亲大人坚决反对我俩的感情,甚至不惜把少女如失去自由的小鸟般锁入深闺。但这墙虽高,却又如何能挡住少女对爱人洪水般的情意?于是这对苦命鸳鸯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深受不见五指的夜晚私奔了。临行前,少女与情人互相交换了蓝色的丝帕作为了爱的信物,绑在左臂上许下了至死不渝海枯石烂的见证。。。。。。而后这一故事传为佳话,为许多年轻法师所追捧效仿,作为法师协会的一个新潮流——反正外人也不知道这些‘神秘兮兮’的法师的时尚品味是什么。”r

依莉叶说这段话时跌宕起伏,颇有感情色彩与舞台效果。r

反观诺弗森,则是浑身鸡皮疙瘩足以煮一整锅小米粥。r

——¥#%@(和谐)卧了个槽!这魔女究竟满脑子成天都装点什么东西?老子岂是随便让你这么糟践的——r

他如同看见了什么恶魔一样,一边竭力远离依莉叶一边大声喊道:r

“不要自作主张,你这个被小说毒害的女人。。。。。。还有,不要像蛞蝓一样软爬爬地靠过来!”r

顺带一提,“小姐”这个称呼具有时代内涵,一些时候特指某些特殊的服务产业骨干人员。她们为国家创汇创税,以及产业结构的合理优化升级和实现绿色增长作出了突出贡献。r

诺弗森恶意地想。r

当然,最后这句腹诽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说出来。r

与诺弗森的反应截然相反,中士修塔愣了一会,叹了口气道:r

“原来你们还有这样曲折的一段——”r

“为什么你会突然认真起来啊,中士。。。。。。还有,这个话题就此打住,而且如果你回到希佛科敢乱嚼舌头的话,老子煮了你!!!”r

阴郁地威胁完在场证人后,诺弗森开始处于无语问苍天的状态。r

相对于开不起玩笑的诺弗森,依莉叶倒是很能从单纯无聊的惹人生气的活动中感觉到快乐,甚至哼起了歌。r

她把神器“圣贤遗骸”当作枕头一垫,抱着豆罐子便准备去睡个回笼觉。r

不到两分钟,似乎开始觉得有点冷,她迷迷糊糊地随手拖过什么往身上一卷,蜷缩在座位里就此开始发出均匀的鼻息。r

等诺弗森从震撼中恢复过来,意识到背后衣物的拉扯感意味着什么时。。。。。。r

“哎,我的披风。。。。。。”r

呃。。。。。。r

已经。。。。。。迟了么。。。。。。r

看着一块口水印开始在依莉叶蒙住头的位置出现并扩散开来,诺弗森的脑袋无力地垂了下来,脸上写满了悲愤。r

随手一拍她的行李,里面分明有这魔女自带的被子和枕头。r

这披风可是挡了一路春季的风沙,充分吸收了旅程中的灰尘啊。。。。。。这魔女不嫌脏么?r

想到这,他脸上开始出现残忍的复仇之笑,把披风解下来好好的把这只魔女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