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不兴先孕后婚这一套。谁家的闺女如果犯下如此的大错,那当爹妈的非羞死去。所以二人虽然爱得如火如荼,一直没有越过那最后的沟壑一步。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雨欣妈面对如狼似虎的兵哥哥,一直保持理智与克制。每到欲火燃烧时,雨欣妈都能适时地将火扑灭了。消防队也有失手的时候。那一次,雨欣妈失足落水了!
二人确定恋爱关系后,雨欣爸便回部队继续服役了。雨欣妈受革命红心的驱使,决定去部队探望情郎。
雨欣爸所在连队的那个连长更是一颗红心为战友!闻听姑娘来探亲,果断地将自己的单间宿舍让给了雨欣爸暂用。爷们粗心,身为一连之长也没有问问人家结婚了没有就好心地将单间给了二个青年。
那一夜,面对男人那双喷火的眼睛和野兽般的的凶猛,雨欣妈顺从了!第二夜,雨欣妈又顺从了。第三夜、第四夜……直到探亲结束回到乡下。
雨欣妈回到乡下后,给情郎写了封信,目的是报个平安。信中有一句话是这样写的:瘪犊子,本想嫁一个彬彬有礼、有情有义的军人。没曾想掉进了狼窝里。瘪犊子,该办的事你都办了、不该办的你也把我办了。下次回来咱俩得把婚礼办了……
年轻人就是没有经验。回来依然在文工团里又唱又跳瞎折腾。可是后来她折腾不起来了,月经不来了、厌食呕吐症状愈来愈明显。
雨欣妈是一个不算太笨的女人。她知道自己怀了孕。吓得慌忙又给雨欣爸写了一封急信:瘪犊子,你把我的青春给办了!你倒是爽快了,我一个大姑娘家马上就要挺着大肚子见人了。我思前想后,为了不给家人丢脸,不给你这个光荣的解放军战士丢脸,我准备自杀遮羞。我自杀的地方就选在咱俩当初偷着亲嘴儿的山沟沟里。
雨欣妈在信的最后还补充的一句:自杀时间不定,看你态度。
雨欣爸接到信,还算仗义。将情况向部队领导如实反映,并要求尽快退伍。那时候部队规矩很严,没有到一定级别就结婚那是不允许的。
部队领导们还是相当地仁义,马上批准雨欣爸退伍。虽然服役期还差那么几个月,但大度的领导考虑到自己的兵也不容易,顺便给雨欣爸开了退伍证明。
雨欣就这样傻头傻脑地钻出了娘肚。每当母亲心情郁结之时,她都会破口大骂:“犊子玩意儿,要不是因为你,老娘至于嫁给这个窝囊透顶的男人吗?”
雨欣眼里,父亲一点儿也不窝囊。他脾气很大,雨欣每次被他打的时候都暗自佩服老爸:“力气好大,长大了我也要像老爸一样充满力量!”
母亲其实很爱父亲!她不过是嘴上不饶人,否则为什么每次吃肉她老是让爸爸多吃些?虽然过后她对雨欣和妹妹解释道:“你爸要到地里干体力活,要养活你们。所以得让你爸吃好些,他有了力气就能挣更多的工分回来。”
当时雨欣和妹妹都信了。但长大后雨欣发现,这不是唯一的理由。这是因为有爱,有爱才有偏心不是?
农民的爱不像城市的人,到了七八十岁还手牵着手道:“老伴儿,我爱你一辈子了。老伴儿,我准备爱你到死为止。”
农民哪有那个闲情逸致?他们的爱表现在劳动中、表现在汗水里、表现在笑骂里。嘴上骂得越狠表明爱的越深。
雨欣唯一觉得老爸窝囊的地方就是特别地怕老妈。雨欣从来没有看到父亲打过母亲,倒是时常看到母亲对老爸又挠、又挟、又骂!“老猴儿(雨欣爸属猴),你再惹老娘我今儿就回娘家去。”这是雨欣妈打架时惯用的威胁用语。
雨欣爸每每此时,忍受着巨大的怒火、踹开房门、冲到院中,抡起铁锹恶狠狠地拍着拴在柱子上的大黑驴。边拍边骂“老子惹不起你个臭娘儿们,老子惹不起你我还惹不起它?”
雨欣妈每每此时,气也消了。慌忙跑到院中一把夺下他手中的铁锹道:“行了,有气发泄一下可以理解。可你不能再打了,打死了驴,地谁来梨啊?”
雨欣爸往往此时扔掉手中的锹,骂骂咧咧道:“一块破盐碱地,犁了也白犁。”雨欣妈知道他在指桑骂槐,可是战争也要有节奏感的,此时雨欣妈不再理论。不过估计晚上的时候,雨欣爸在被窝儿里不得继续向老婆道歉的!
小杰的父亲本来是镇上中心小学的老师。但只在小学里教了几年书便被撵回家中务农。原因很简单,同样是家庭出身不好。据小杰讲,她的爷爷在解放前曾在本地做过土匪。
无论在任何时代,“理”都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雨欣就曾亲耳听到小杰的父亲这样报怨道:“当年我爹的总瓢把子(土匪头子)那可是张作霖,他的儿子成了人民的英雄我却成了人民的公敌。你说这事儿让我到哪儿去说理?”
再报怨也没有用!土匪的儿子当然不能做人民教师这样光荣而神圣的工作了!故而小杰的父亲只好认天命,放下书本儿扛起了锄头。
令人丧气的事情一个接一个地砸到了小杰父亲的头上。他以为锄地比教书容易,可是却忘了一个基本常识:身体。
举个例子:雨欣爸是行伍出身,身强体壮,一次背起个百八十斤的重物像玩儿似的不费力气。再看小杰他爹:瘦得像风吹杨柳,站都站不稳!
那锄头在他的手里,只刨得几下便开始不走正道儿。本来是刨前面的土块儿,却歪歪扭扭地刨在了自己的大脚趾上。
小杰爹为了一家人的生计,不肯服输。他认为是自己教书年头多了,身体没有锻炼。只要坚持天天耕地,自己的身体一定会像雨欣爸一样的强壮。
道理是对的,可是用在他的身上却有些不太对头。只要一累着,小杰爸便开始不停地气喘出虚汗。几个月的地里农活儿,不但没有将身体锻炼强壮,反而越来越虚弱。到最后,别说下地干活,连路都走不动了。
身体不行,小杰的爹认了,可是接连地生丫头,他不认!在农村人的眼中,家中要是没生出个男孩儿,那是极其背祖忘义的事情。
所以,虽然身体虚弱,小杰的父亲仍然很努力地做着“造人”运动。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抱上一个大胖小子。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在小杰之后,小杰妈又连生下二个大胖丫头。小杰的父亲再也没有力气造下去了,他泄气到了极点。
一连串的打击,让这个本就心智不坚的男人一下子垮了下来。他再也没有力气去拼搏了,每天拖着病殃殃的身体,像个游魂般不务正业了!
穷,一直都伴随着这个家庭。雨欣那时最不愿去的地方就是小杰的家里。屋中除了一铺炕外,似乎什么也没有。
超生的代价是:家里能卖出价的物品都被镇上计划生育委员会抬走了。
雨欣每当站在小杰家的屋里,都有一种身在旧社会的悲怆感。所以从上初中以后,再也没有踏进那个院子。
家庭虽然有穷有富,但四个小伙伴儿的友谊却牢不可破。他们自诩为“红色四杰”。
这一日,四个小伙伴儿们又都走出家门,来到浩瀚的田野中。
玩得正起兴时,小杰突然跑到远处的柴禾垛后“解手”。大凯眨眨贼溜溜的大眼望向柴禾垛自然自语道:“为什么女的撒尿要蹲着,男的却要站着?奇怪至极!”
旁边的雨欣叨着一根烂草囫囵地说道:“奇个屁怪呀?我就不信你从小到大没见过一次女人撒尿?”
大凯略显悲怆的表情道:“真没有见过。哪有机会哟!”
小勇凑过来道:“我见过,也没啥,女人就是不带‘把’儿。”雨欣也抢着说道:“我也见过,我妹妹还小,她每次都不背着我。”
大凯闻言,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在他看来,人家见识过的东西自己却没有见识到,那是很丢脸的一件事情。
他的脸上突然升起一块“黑云”,唬着脸一步步向柴禾垛走去。“流氓,你给我滚。”柴禾垛后边响起小杰尖锐的叫声。紧接着就看大凯抱着头跑了回来,身上、头上尽是砂土。
“呸,真他妈的狠。不就是看看屁股吗?至于这样大惊小怪?”大凯边说着边用手使劲儿掸着身上的尘土。
小杰也从柴禾垛后边解完手儿出来了。来到三人中间,小杰突然将手中的一块土坷垃猛地向大凯的头上砸去。
还好大凯机灵地躲过了,“喂,我说小丫头片子,别再动手了?有什么呀?不就是好奇看看你和我们哪儿长得不同吗?”
小杰又要俯身拾起地上一块更大的土坷垃。雨欣忙上前一把夺了下来道:“行了小杰,你真不至于发那么大的火儿。大凯真没恶意,他就是好奇心而矣。咱们是要好的朋友,别再闹了。”
小杰怒极而泣:“你们欺负人!男女有别你们不知道啊?你们就是一群流氓,‘五讲四美’你们都没有学好!”
大凯已经掸净了被小杰打在身上的砂土,他叉着腰冲小杰理直气壮地喊道:“你莫要哭了?又没死人,你至于吗?老子今儿发誓,我再也不看女人的裤裆了!”
大凯的这句誓言简直就像是被风吹走的“屁”。因为多年以后,在三个男人当中,他是经历女人最多的一个人!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四个小伙伴儿已然读完了小学上了初中。时间:1985年秋,人物:雨欣、大凯。
此时的中国大地上改革开放刚刚起步,人们还没有感觉到“改革”到底是什么意思。因为,真正的改革不过是南方某些沿海地区在做着“试点”。至于内地,每天该念主席语录照念,穷困与无知笼罩在这个小镇上,啥也没有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