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级中学,是这个小镇的最高学府!这所学校的老师们也是最受小镇百姓尊重的一类人,人们虽然贫穷,但对知识的向往从未改变过。
改革之风也不是一点也没有吹到小镇上。这不,小镇不知道从何时起,年轻人纷纷抛掉绿衣装,开始风行起了紧身裤儿。就是那种带弹性的裤子,将腿裹得紧绷绷地,凹凸有致。
这种裤子也算是改革的一种进步吧!毕竟以前人们穿的不是军装绿就是海军蓝,都是又宽又肥的那种。突然来一次颠覆,着实让小镇的年轻人们青睐。
不过改革得还不彻底,这种裤子只有男孩子敢穿!不像现在,最露最性感的衣服全罩在了女孩子身上。
那个时代的女孩子还是没有彻底地开化呢。虽然她们很多人心中很向往穿上这种时髦的衣妆,但是出于“三从四德”的教化思想,她们绝大多数不敢穿。
雨欣从小就挺时髦的,紧身裤刚开始流行,他便逼着母亲给他买了一条。等买回来后,雨欣只在身上穿了二分钟便被迫脱了下来,死活也不要了!气得母亲瞪着血红的双眼将他大骂一通。
雨欣疯了还是神经了?明明是赶时髦,为何却突然不穿了?原因很简单:当他将“体型裤”穿到腿上时,才发现太“凹凸”了,凹凸得他有些脸红!
镜子里的他穿上体型裤后,那修长的大腿确实挺“派”。可是低头再往两腿中间交叉处看时,雨欣羞涩地发现:鼓鼓囊囊一大堆,被紧身裤显现得尤为显眼!
女人怕羞,刚刚发育的雨欣何尝不羞?这种地方怎么能暴露于同学之间?所以他说死也不穿那个裤子了。母亲骂他也不能解释!因为向母亲说明原由,同样使他觉得难堪!
要命的不是裤子,是心理!从前,雨欣觉得女孩子和他一样,不过就是个人。可现在不同了,雨欣只要一看到校里漂亮的女生,下体就会不自觉膨胀起来。每每此时,雨欣都会捂着裤裆蹲在地上装肚子疼。
越是发育,越头痛。到后来,只要闻到女同学身上的润肤霜的味道,雨欣就起反应。“完了,完了。我有病了,这样下去老子的大学梦算是要毁了!”夜深人静时,雨欣常常暗自哀叹,孤影自伤!
自信心重拾,是大凯与小勇的表白。那一天小杰没在,三个男孩儿漫步于原野中。大凯首先发话:“妈的现在我咋一见到女人就魂不守舍呢?不行的话老子不上学了,赶紧让我爸给我娶媳妇得了!”
小勇闻听,吱吱唔唔地说道:“我,我也有这样的不祥感。你说是不是男人到了这个年龄都要被女人吸住啊?”
“哎,这种事,回家请教一下大人最好了。他们经历过,比我们懂。”其实雨欣早就想向父亲请教了。可惜近些日子父亲去了临镇的建筑队挣外块去了,一直没在这家。向母亲询问有些难以启口的,毕竟母亲也是女人。
三个男人彼此间有了共识后,各自心情稍稍舒缓了一些。没有以前那样紧张了!毕竟这种事儿是普遍现象。
要命的事情来了!班级里突然来了一位城里的姑娘。据说姑娘的爹妈在厂中事故中不幸牺牲。姑娘的奶奶就在镇上住,为了方便照顾她,不得以,姑娘从城里的中学转到了镇上就读。
姑娘一来到学校,学校的男生便一片哗然!“城乡差异太大了!”这是大多数男生的感叹!用镇上一个长相娇好者与此姑娘对比下就知道这话的含义了。
那城里姑娘脚穿红色高跟儿皮凉鞋,白净净的脚丫子在小红鞋的衬托下美得像两只莲藕;一袭真丝质浅灰色长裙衬出她那娇美错落的身形;披肩长发上,套着一个粉红色的发夹。
再看镇上姑娘:脚穿妈妈缝的千层底儿、腿套妈妈缝的宽体裤儿,那裤角儿宽得能让一只猫钻进去!皮肤不白略显黑,头发不披红绳儿扎!
这城里姑娘刚一露面儿时,雨欣便觉得热血上涌,头昏下热!“仙女儿。”雨欣心中无数次呼喊着。
大凯的反应更强烈,下课在操场上活动时,大凯靠近雨欣悄悄道:“我准备让我爸去她家提亲,只要提成,我立码退学结婚!”
雨欣闻听,嫉火顿生,他一脚踹过去骂咧咧地道:“你个骚蛋子儿,你敢提亲我首先阄了你。那是我们全校男生的眼中宝,你不能一人独享。”
大凯闻听,先是一愣,继而面色坚决地道:“宁为花下死,做鬼换风流。”说完一甩头,进了教室。
入夜,大凯家传来鬼哭狼嚎般的声音。雨欣知道,那是大凯爹在揍他。雨欣更知道他挨揍的原因。
时光在小平的改革步伐中稳步推进,四个小伙伴儿们也从小学、初中、高中一路凯歌!到了一九九二年,四个人同时考上了大学。
小勇和小杰考的最好,一个是西北工业大学,一个是中国医科大学。这两所院校都是重点本科。而大凯考进了辽宁师范大学,二本。最差的是雨欣,只考了一个专科。
据雨欣后来向父母解释:高考前,母亲给他吃了太多的鸡蛋,一进考场肚子撑的就不舒服,如果考前给他吃点猪肉,他肯定能考好。
雨欣的母亲为此还自责了一番。倒是雨欣的爸爸给他母亲一个公正的评价:“别听他的,拉不出屎来怪地硬,考上了也没多大出息!”
雨欣的妈妈仍难释怀。可雨欣为父亲的这句话倒是足足生了很久的气!后来他对大凯说:“你干嘛非要考个二本呀?学你爸呢?什么都做第二。你要是也上专科,我也不至于让我爸这样奚落。”
大凯的嘴巴是最油滑也最能损人。他听了笑嘻嘻地说:“下辈子,我不二儿,我陪你三儿。”
小杰来到了中国医学的顶尖学府:中国医科大学。她满怀兴奋地来沈阳报道,可是没有想到,第一天就给了她当头一棒。
瘦削肩头上背着父亲为她打的行李卷儿、脚上穿母亲为她缝制的花布鞋、身穿的确良绿色上衣来到了学校报道。
说起她这身的确良上衣,那是父亲唯一一件没有上补丁的衣服,也是家里唯一一件能拿得出手的衣服。为了让她穿得体面些,母亲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衣服改成她能穿着合体的上衣。
从来没有走出过农村的小杰,突然来到沈阳这样的大都市。她那一身行头简直和逃难的没什么区别。当小杰看到周围来报道的学友们个个儿衣衫亮丽、时髦时,才感觉自己土了。
是啊,如今是九十年代初,中国大地上改革开放已经很多年。还这一身解放前的打扮儿,真的是招来了各色嘲笑的眼神。
小杰的自尊心受到了第一次严重的打击。她匆匆地报了道,便离开了那些嘲笑的眼神。当她走出人们的视野时,望着校园内那些高耸的楼房和宽阔的操场,暗暗发誓:你们嘲笑吧!总有一天我会骄傲地站到你们每一个人的头顶上。
雨欣虽然上的是个专科中的二流院校。但他的报道也不太顺利。不顺利倒不是在学校中,而是发生在家里。他本来是希望父亲能亲自送他去学校呢。毕竟这是头一次离开家,又走那么远的路。
头天晚上,父亲倒是爽快地答应了儿子的请求。雨欣见父亲答应第二天送他,当晚美美地睡了一个好觉。
可是没曾想,当他早起时,父亲变卦了!说什么也不肯送雨欣去报道。他的理由令雨欣气愤!他说:“考个大专还让老子送,你也太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吧?你要是像小杰或小勇一样给老子弄一个重点本科儿,老子送你到天涯海角也开心!”
你说雨欣能不生气吗?面对如此耍赖的父亲,他义愤填膺。一赌气,扛起背包儿一个人出了家门。
雨欣妈担心疼儿子,雨欣一出门儿,就嚎啕大哭起来。雨欣爸劝道:“哭个啥?儿子的翅膀长硬了,应该让他去单飞了。我这是激将法你懂不懂?”
雨欣妈擦擦眼泪,拾起身旁的扫帚猛抽他:“老猴,没见你这么狠心的,还敢找借口?”
雨欣爸边躲着扫帚边大声道:“你个老娘儿们懂个屁呀?如果是女儿我肯定去送,可是他已经是一个小老爷儿们了,不对他狠点儿,他永远也长不大。”
别看是个挖隧道的退伍兵,雨欣爸还是有一定的见识的。雨欣妈闹了一阵便不再闹了,在家里焦急地等着儿子平安到达的消息。
雨欣到学校报道没有像小杰那般地惨,他的报道应该用“风光”二字来形容!因为此时雨欣家在改革的号角下已经发家治富了。
虽然那个时候做小买卖仍被戏称为“投机倒把”。不过雨欣家的治富算是名符其实的“投机倒把。”
雨欣妈可不是个安分实在的主儿,她钻了改革初期各种制度不完善的空子。假烟、假酒、假山货儿都卖过。只要挣钱的买卖她都敢干。比如从盐场批发来大批的私盐,然后晚上装进有标签儿的小袋子中冒充碘盐到市场上去卖。
这些年的“投机倒把”,雨欣妈居然神奇地躲过了工商的各种检查,一次事儿也没有犯过。赚的钱不但供雨欣上大学绰绰有余,还在雨欣上大学的第一年便盖起了六间亮堂堂的大瓦房。
雨欣因为一直在县城的高中住宿就读,对于母亲发财的事儿一无所知。雨欣只是在每学期的假期回到家中,隔三差五能吃上一顿香喷喷的炖肉。他还以为是母亲心疼他,用节俭的钱给他补充营养呢。
但是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雨欣才真正发觉家里的财力与往年大不相同了。在报道的头几天,母亲带他到县城的百货大楼里,亲自给他买了几件光鲜的衣服。有一件呢子大衣,四百多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