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楚地正是盛夏之初,阳光灼热,蝉鸣繁嚣,就是座落在楚境最大的河流郢川之上,四季为水汽所绕的楚都郢城也炎热起来。楚国在大陆的南边,郢川终年水流澎湃,自大陆西部发端,一路向东,途中汇集了若干条河流,在楚境形成大流,然后一分为二穿过楚国都城颍城,又在郢城郊外五十里的东山下汇合向东,浩浩荡荡一路奔向大海。楚国大小城市多是建在郢川两岸,郢城便是大江两岸最大最繁华的城市,兴建于楚国开国之际,历时百年,终成一城四岸,绵延千里的规模。楚国的皇城就建在郢川分流之间,奔流的郢川是为天然的护城河,所以,郢城虽地处平原,没有山峦为屏障,却借着浩瀚的大江成为易守难攻之地,这也是在诸国中楚国虽小,却延续百代,郢城繁华亦能延续百年,却不曾遭遇外来战火的原因。r
今日晨曦才现,郢城便热闹起来,百姓扶老携幼早早围在铺了红毯的大街两旁,这红毯从王城北门起始,铺过引自郢川南河活水的护城河上的玄武桥,一直延伸到外城北门外五里处,在百姓眼里,今天可是比十年前楚君登基大典还要隆重,不过,大家心里都觉得哪怕是再隆重也是应该的,楚国的战神襄王兰希彻在外征战了整整三年,终于把韩国和赵国的侵境大军打了回去,不仅仅收复了北边被占领的荆州、樊州、远城、粤州、平城、五座城池,还打下了韩国边境的重镇洪泽和银镇、赵国的狮山、青郡和兰亭,逼得赵韩两国递国书求和,实在是大涨了楚人的志气。联想到襄王在打赵韩之前的几年里连续平了南夷人的骚乱,剿灭了郢川上猖獗已久的江盗,十年前又是襄王领着羽林军结束了先帝逝后郢城的夺嫡之乱,推举今上即位,百姓心目中自然把这位襄王视为楚国的战无不胜的战神。r
如今战神得胜班师,郢城的百姓们自然喜出望外,满怀崇敬去迎接,何况,襄王容颜极是俊美,自幼在诸国皇族之中就早有美名。二十七岁的年轻俊美的战神,多年来一直未曾婚配,郢城不知有多少女子的心日夜都牵系在襄王的身上,无论贵贱皆一心戚戚,只望能一睹那人风姿。由是今日的郢城人潮涌动,就是平日里大门不迈的闺秀们也各个凭着家势占了临街的楼阁,窗扉大开,帘幕高卷,痴痴地等着那绝世的男子金甲戎装骑着高头大马傲然而来。r
忽的人群一阵骚动,自皇城方向而来,站在街旁的侍卫和百姓纷纷下跪,万民俯拜中,一队仪仗过了南桥缓缓朝外城门走来,当头的一人一身绛紫锦袍,头戴着紫金冠冕,骑着一匹浑身毛发雪白的高头大马,这人面若傅粉,星目剑眉,薄唇微抿,年不及弱冠却一派俊雅端正高贵之态,正是当朝国君嫡子早早被楚君立为储君的兰颜佳。r
“啊——储君殿下!”r
“是储君殿下!”r
人群中一时传出众多惊叹之声,不少人忍不住抬头张望,想要一睹储君的风采。队伍行至城门处,早等待在那里的一名将士一见兰颜佳的身影便单膝跪地,大声道:“末将段琳,见过储君殿下。”r
“段将军请起。”坐在马上的兰颜佳露出淡淡的笑意,抬起手来示意道。“将军辛苦了。王爷何在?”r
段琳起身答道:“禀储君殿下,王爷说未奉诏令统帅不得进城,此刻正在城外五里处等候诏令。”r
兰颜佳侧了身对仪仗中的官员说:“诸位大人请随孤前往城外迎襄王班师。”r
“诺。”r
“请段将军先行引路。”兰颜佳朝段琳微微颔首道。r
段琳应诺一声,拉过一旁兵士牵来的战马,利落的翻身上马,扬鞭出了城。r
城外五里之处,早有先行派遣的官员在此地接待襄王一行。等兰颜佳带着大队人马到达时,襄王兰希彻已经率着随行的几名将士和接待官员肃立相迎。r
“叔王——”兰颜佳一见那一袭金甲就急忙下马快步奔了过去,满心欢喜地就要拜下道:“颜佳见过叔王,叔王安好。”r
随行的官员远远就看见那一身紫金甲胄天人一般的襄王兰希彻,身姿修颀,挺立如嘉木,白缨紫金盔下修眉入鬓,凤眼微挑,鼻若悬胆,薄唇轻勾,颜容与楚君及储君颜佳有几分肖似,但眉眼更为明朗精致,姿容之美,笔墨文字几难以描画,大概是征战多时的缘故,稍显削瘦,但眉宇间些许沧桑之色消磨了少年时雌雄莫辨的稚气,愈显出成熟深沉。众人都在心中大大地惊叹,几年的征伐,襄王的风姿更胜年少,一时都生出向往之心,若非眼见兰希彻一把搀住就要行礼的储君颜佳,只怕不知要呆站到几时。r
“恭迎王爷回京。”r
颜佳抬头看向兰希彻,诚挚地说:“数年在外御敌,叔王为楚国安慰劳心奔波,当受颜佳一拜。”r
兰希彻摇摇头,缓缓出言:“殿下贵为储君,如此大礼岂非折煞希彻。”慵懒温和低沉的嗓音,就象优雅的古琴弹出的好听的乐声。“楚国的安危,乃是我等己任,不值一提。倒是数年不见,殿下长大了许多,叔叔我甚是欣慰。”又朝着行礼的跟随颜佳而来的官员说:“诸位大人免礼,数年来全赖诸位全力辅佐君上,辛苦了。”r
那些官员都心头一热,要说今日国君让储君率百官出城迎接襄王班师,这在国中是从无先例的礼遇,之前朝中几个大员都对国君此令不太赞成,奈何襄王自国君登基以来,实在是立下无数功绩,此次对赵韩之战全是以弱胜强,取得大胜,实是楚立国百多年以来未尝有过的胜绩。如今,见襄王所带大军未得诏令并未擅自行动,只带着几个随从将军前来,对储君恭敬,言语又极谦逊,不由都少了先前顾忌提防之心。r
左相陈晔满脸笑容,上前一步道:“君上望眼欲穿就盼着王爷早日得胜班师。”又转过头恭敬地对颜佳说:“殿下,王爷和几位将士都劳顿辛苦,城内的百姓也都夹道以待,是不是……”r
颜佳一副恍然地神色,有些羞赧地说:“左相说的是。孤一见叔王就高兴得忘乎所以了。对了,沁儿怕是在宫中也等得焦急了。”r
“沁儿……”兰希彻垂下眼帘,脸上满是温暖之色。“这么多年没见沁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