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挨打

迦叶知道此舞蹈舞步繁杂，楚国王族子女都是从小就开始练习，经年下来追求的都是务求舞步准确，舞姿飘逸洒脱，兰沁因自小身体孱弱，加之患有喘疾，不过一年前才开始学舞，初始之时还曾听她抱怨学舞勤苦常被储君哥哥打趣挖苦。r

兰沁见迦叶一脸明显的不相信的神色，撇撇嘴走开几步，整了整衣裳，双臂平展，摆开姿势。r

“就知道你不信，本来想给叔王一个惊喜的……”r

只见她右脚向前低抬，脚尖临地，微微弯下腰去，手臂一挥，衣袖轻舞，随即脚尖踮起，舒展开身体，神情淡漠而肃严，径自舞了起来。r

衣裾翻飞，墨发轻扬，玉般的足下步步莲花，轻盈如堕入凡尘的精灵，竟是那夜色中一池风荷都难以比拟的美丽。r

素白的锦衣，端肃的神色，如画的眉眼流转间星芒璀璨，风荷新月，水烟楼台，如何美轮美奂都不及伊人翩然间的妩媚倾城。r

惊鸿出云岫，游龙戏海波。r

迦叶呆呆地愣在一旁，但觉再无法把眼光从那人身上移开半寸，心头鹿撞，胸臆之间只觉有什么东西就要跃然而出，又觉眼眶酸涩非常，竟然像要落下泪来，忙闭了眼睛。r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r

“迦叶，你都不看的。”兰沁一脸汗涔涔的埋怨着，挥着袖子就要坐到台阶上。r

迦叶一把止住了她，解开自己的披风，折起来，铺在台阶上说：“石头上凉，垫上好些。”r

兰沁坐下，喘息着用袖子拭着汗说：“好歹看我跳得辛苦，你竟不捧个场子。”r

迦叶侧过身去，不说话只微笑着，用手指轻轻地帮她梳理头发。r

等兰希彻施展轻功急匆匆地踏进观莲阁时，转过屏风时，看到的便是那方出口的台阶之上，一高一矮的两个相互偎依的背影。兰沁歪着小脑袋靠在那人的右肩上，那人仰首像是望着天际，侧着的脑袋与兰沁的小脑袋挨在一起，左手指着上方，像是正说着什么的。夜风里传来低低的絮语，还有兰沁偶尔发出的轻笑，兰希彻看得分明，胸口像被利剑刺中一般，痛得刺骨。r

他立在原处，盯着那个少年的背影，光溜溜的脑袋，不是迦叶又是谁？他看到自己的沁儿忽然抬起右手来，在头顶上划了一个圈，露出白玉般的手臂，分明是愉快开心的样子，他忍住了自己的脚步，一声黯然的轻叹却泄露了他的行踪。r

“叔王？”兰沁转过身来。r

随夜风起伏的层叠纱幔之后的颀长身影，虽被遮挡了神情，但那周围的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的愠怒，还有掩藏不了的落寞，兰沁起身跑了过去，撩起纱幔，投进那人的怀抱。r

“叔王……”r

这样撒娇的小儿女情态总是叫兰希彻惑了心神，对这个孩子真是越来越硬不下心来了，又见她神色欣悦，眼睛晶亮地如星河都沉淀在其中一样的异彩流光，心都痴了，抱起她，紧搂在怀里，薄唇在她的樱唇上轻轻一碰。r

“小淘气。”r

“小僧见过王爷。”迦叶在阶下施礼。r

“更深夜静，大师一个清修之人在山中流连，不怕引人论议吗！”r

掌心一翻，凌空拍出。r

“叔王！”兰沁仓促间急忙扯住兰希彻的衣袖，终是慢了一步，在她的惊叫声中，一股劲风透过纱幔袭向外面的迦叶。r

兰希彻抑住杀意打出这一掌不过想教训一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和尚，见兰沁如此紧张此人，不由后悔出手太轻，早知道该一掌拍死这个混和尚！搂紧了怀里的兰沁，他足下一点，也不理会外面的迦叶受了这一掌是什么情形，退出了观莲阁，踏空而去。r

满院子都跪着人，绿衣和华英都在其中，只有冷月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见了兰希彻抱着兰沁落入庭院之中，才上前行礼道：“禀告主上，今夜驻守明心院的侍众都已带到，请主上示下。”r

“放下我！兰希彻你是大坏蛋！为什么打迦叶！”兰沁在兰希彻怀里挣扎着拳打脚踢。r

唬得冷月偷偷瞥了一眼自家的主上，赶紧低头垂眼，不得了，主上那样子是想杀人了。r

院中跪着的人更是把头伏得更低，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完了，殿下和主上吵架了，大家都小命难保了。r

“好。我是坏人。一个出家人三更半夜不在佛祖跟前好好诵经，反挟带嫡公主在山中溜达，一千头都不够砍。”兰希彻按抑着杀人的怒气，只圈紧怀里肆虐的孩童。r

“什么挟带！危言耸听！我们只是去看莲池。”兰沁挣扎着辩道，无奈双方实是力量悬殊。r

“不守清规，其心可诛！更该杀！”r

兰沁大怒，狠狠地咬上兰希彻的手臂。r

“嗯……”兰希彻闷哼了一声，抬起另外的一只手，张开手掌，毫不留情地啪啪三下，拍在兰沁的小屁股上。r

这下，吓得冷月都跪了下去，底下的人更是脸色煞白一片。主上居然打了殿下！从来都是捂在心头，捧在手心的，这一打下去，主上怕是心痛得不得了了，完了，他们这些没守住殿下的人会被主上通通杀掉的！r

在众人面前被打了小屁股，兰沁又疼痛又羞恼，骨子里的硬气没让她叫起疼来，仍咬着兰希彻的手臂不放，不过，眼泪唰唰地就流了下来。r

兰希彻下了手就已经悔得心如刀绞，察觉到臂上的凉意，更是后悔刚才没把迦叶直接掐死。r

“乖。别咬。会把牙齿咬坏的。”他温声劝着那还紧咬不放的孩子，眼里只有她的啪嗒啪嗒坠落的眼泪，根本没有顾及衣袖上已经泛出一圈血色。r

“乖。沁儿，别咬，松开。”心疼地用手指抚她的小牙齿。“乖，松口，不然牙齿会坏的。”r

兰沁抽噎着就是不肯松口，小身子轻颤起来。r

兰希彻变了脸色，有些惶急地吻着她的头发和耳朵说：“沁儿，沁儿，是希彻不好，是希彻的错，松开牙齿沁儿，松开……乖。”r

兰沁这才哇地一声松口哭出声来，喘息急促。r

“快把沁儿的药拿来!”兰希彻抱着兰沁一边快步向内室走去，一边用手抚着兰沁的前胸后背给她顺着气，心急如焚地大喊。r

跪在地上的众人一见此情形便知道兰沁怕是喘疾发作了，慌忙都起身，找药的找药，取水的取水，铺床的铺床，一阵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