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

萧慕白默默地抬头望着勤德殿外的王族看席，心头一阵失落虚空，白衣少年沿阶而下，俊秀的脸上有掩不住的喜悦之色，季伯远，萧慕白有些艰涩地暗暗念着这个名字，他是为了自己的抱负，还有颜佳的期待才格外的重视这一场武举大考，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不全是为了所谓的家国的大义，也不全是对挚友一般的颜佳的忠诚，他心里渴慕的是一个人的眼光，那样的渴望在她的眼里留下自己的身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想望？是十二岁那年跟随着父亲在宫里第一次看到颜佳手牵着的那个粉嫩可爱的小身影开始，还是十四岁那年冬天见到躲在雪后的竹林里如精灵一般的孩童时开始，然后一直一直在苦修的时光里一再地在脑海里心田上一点一点描绘那人的颜容姿态，心有所属莫过于此。r

“公子？”侍童胧月捧着萧慕白最后一场对阵要穿的衣物走上来，一看自家公子神情怅惘失落的模样，不由担心起来。“公子受伤了吗？哪里觉得不舒服？”r

萧慕白摇摇头，转身径直走入身后的帐篷，胧月不明所以地望了望自己公子刚才遥望的方向，但见王族尊贵的坐席所在，并无其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捧着衣服跟着进了帐篷。r

邰云生站在擂台上，手指捋着胡须，打量着眼前神色平静的萧慕白，一身藏青色的劲装，袖口紧束在镂刻了花纹的皮革护腕里，手上拿着一把宝剑，剑鞘装饰精美，剑柄上垂下丝线编结的以一片青色透亮的玉玦，脚上蹬着一双滚了银边的黑色皮靴，利落精神，五官温润，相貌很是英俊，心下暗赞道，倒比伯远那小子要来得端方有气度得多，不愧是世家的嫡出。r

萧慕白朝邰云生抱拳施礼道：“邰先生幸会，今日比试还请先生多多赐教。”r

邰云生笑着回了礼道：“萧公子乃众望所在，邰某实为侥幸，请公子先起手。”r

萧慕白也不推辞，退后一步，宝剑出鞘，寒光凛凛，剑花一挽：“鸣虹乃是宝器，先生请示兵器。”r

邰云生见他示出兵刃，却并不进攻，丝毫不肯占出手的先机，自是知道此子貌似温和，内里也是个骄傲的性子，也不想拖延，双臂一震，从袖口弹出两管闪亮的短枪，手指旋动枪杆，呼呼声响，在萧慕白惊异不已的眼光中将两个枪杆相对一拧拼成一把双刃长枪傲然道：“邰某的兵器便是这一对亮银枪。”r

看席上惊呼之声骤起，谁也没想到这个有些年岁，貌不惊人的邰云生竟然使得是和襄王一样的兵器！r

兰希阳大为震动，询问颜佳道：“此人用的兵器和希彻的相同，为何不曾听你上报？”r

颜佳也一头雾水，他明明查过比试的记录，根本没发现有这么一件事，仔细地想了想说：“儿臣记得比试记录中此人用的是普通的长枪。”r

“希彻，你看那人的枪法招式可是你平日里使的？”兰希阳心中大疑，难道这个邰云生和希彻有什么关系？不对，若是希彻遣来参加武举的，必定不会用如此张扬的方式。r

在看到邰云生自袖间弹出双枪时兰希彻就察觉了国君的神色异动，他也微微敛了眉头，要想迅速得到国君的赏识和重用，宁重所想出来的这个办法确实引人注目了些。r

“此人的枪法与臣弟的并无相似，君上也看出来了吧。”兰希彻平淡无波地说道，安定温和的目光落在微抿了樱唇的兰沁身上，唉，又让这孩子担心了，感觉如此敏锐于她究竟是福还是祸。r

兰希阳暗暗呼了一口气，放松了自己，靠在椅背说：“虽非全然不同，但一看之下还是和希彻你的枪法相差甚远，一会倒要问问此人的兵刃和武艺到底师从何方？希彻，广陵子当年可收过别的徒弟？”r

兰希彻摇头道：“这个臣弟可就不能肯定了，师父他当年也只带了希彻几年的时间，君上也知臣弟是后来才知道师父是广陵子的，师门之事师父他更不曾提过片言只语。”r

兰希阳叹惋道：“广陵子师父当年确实将身份隐匿得紧，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否健在，希彻啊，广陵子师父当年待你极好，想他如今年纪也大了，你要着人到处去寻寻，若是寻到了，也好尽尽为人徒弟的孝道。”r

兰希彻正襟垂首恭敬地答道：“君上教训得是，臣弟定当遵行。”r

“叔王，叔王。”兰沁忽的眉飞色舞地看着兰希彻问道：“此人的枪法沁儿能学吗？沁儿看他的招式跟叔王的根本不同，沁儿应该可以学的吧。”r

兰希彻心头一暖，知道这孩童变着法子要尽力消除国君对自己和邰云生关系的怀疑，越加生出对这孩童的爱恋不舍。r

“这么多年，还没放弃对你叔王的枪法的垂涎啊。”兰希阳打趣兰沁道，这孩子自懂事以来一心就想要学得兰希彻的枪法，只不过碍于身体的缘故，根本就练不了那极其刚劲凶悍的招式。r

兰希彻对兰沁摇摇头说：“还是不成，沁儿你的气力不足，又无内力修为，便是勉强使得出来也怕伤了筋骨，那邰云生的枪法也属阳刚一路，他虽然有些年岁，不过臂力甚加，兼内力也有几分精纯，是以内息绵长驾驭起来倒也可看。你若要学，倒不如学那萧家子的剑法，虽然朴实，走得却是柔韧的一道，对你倒是能强身健体的。”r

“不要。”兰沁连连摇头，一脸不乐意道：“一点都不威风，沁儿不要学。”r

兰希阳和颜佳听她这么一说都笑了起来，颜佳摸着她的小脑袋说：“你这个小笨蛋，慕白那是空闻大师成名的归真剑法，你想学他还不一定肯教你呢。再说，就你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你可知道慕白他学了多久，整整十年呢。”r

兰沁白了颜佳一眼道：“才不稀罕啦。”r

“臣妾听王爷所说，慕白的剑法倒是能对沁儿的身体有益。”岚夫人微笑着朝上座的兰希阳进言道。“君上，沁儿的身子骨总归要好好调养才成，时不时的总是吃药也不是个办法，既然王爷说沁儿要是学了慕白的剑法能够强身健体，他又是沁儿表兄，从小就识得的，不如让他教教沁儿。”r

兰希阳沉吟了一下，向岚夫人点点头说：“这也是法子，能少吃几天药，身体健实些也是好的。只不过即是空闻大师的绝技，能否私自传授也不能为难人家。”r

兰沁垮着个脸，神色不悦。r

“君上说的是，臣妾私下去里去问问，也能省得慕白为难。”岚夫人又慈爱地看着她温言劝说道：“沁儿也别总觉得那剑法不威风，要是能养好身子，说不得日后也就能练上王爷的枪法了。”r

兰沁正想反对，场中爆出不绝的喝彩声，随即评判席上传出声音。r

“萧慕白胜——”r

颜佳高兴地站起身来，连声称好，竟是比朝臣看席上的萧士英都要高兴。r

兰希彻也站起身来，翩然向上座的兰希阳躬身拜道：“恭贺君上喜得良材。”r

兰希阳神色莫测地望着擂台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心下并无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