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善用人者擅权，绝非虚论。
胡海提拔的朝廷命官，不一定是全才，但绝对是在供职领域的翘楚，于旁的领域也不是全然不知。若是专通于某个领域，于别的领域与白痴无异者，基本上都被胡海给弄到科研单位去了。
当然，不是说科研人员都是单纯的专才，而是比起行政岗位，这些人还是比较适合搞研究。
曹参所惊异者，是胡海识人之稳准狠。且不说自己交好这几人，就说考试提拔起来的一批新官，即便是自己看，每个十天半个月的还真不敢下定论。
其实这件事儿胡海确实是小小地开了个金手指。
曹参看人的思路，是根据这人的品行才学能力判断，而这些信息都需要通过他们的日常行为来体现。胡海则动用了后世的招录方式，采用考核与评估的方式选人，并充分参考了个人意愿。所谓考核，胡海弄出来的那个考题可不是走走流程，突如其来的考试往往更能体现一个人的真实水平，而且其中也有相当一部分专业内容的考核，临阵抱佛脚是绝对答不好的；所谓评估，胡海不仅参考了官员年度考校的成绩，还跟身边人在闲聊的时候多次试探，听取了许多人的意见。先不管这个人是真好人还是假好人，在绝大多数人面前他是个好人，在皇帝面前不敢放肆，那么这个人就可以拿过来先解燃眉之急。至于旁的，日后人手有的是，大不了再换。
最后一点，参考个人意愿。提拔起来的人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青不愣了，在社会上也混迹了一段时间，这时候读书人还没把自己给读成死脑筋，多数人还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干什么、能干好什么的。这也给胡海省了不少力气，毕竟要是这人意向不在此处，甚至对这个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你还强制人家从事这方面的职业，责任心强点儿的兴许能好好干活，但要真是油条一点儿的，踩着边界线给你糊弄活儿，你也没辙。
这三点是最基本的，除此之外，胡海还有一个传家秘笈——相面。
其实胡海也不是很精通，胡海的祖父在这方面却是行家。胡海别的没学会，但是根据一个人的眼神判断这个人的心性，胡海还是比较有把握的。故而谁撒没撒谎、演没演戏，胡海还是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再加上身边儿那么多人帮着盯着，也不怕自己看走眼。
不过依胡海看来，现在的刘季，却有点儿像大孩子，特别熊的那种。日后究竟受到了什么刺激才变成那么腹黑的人主了呢？
呵呵，有趣。
刘季领了圣旨，心里头不由得对这个皇帝陛下看不起。匈奴公主就在那儿，至于到底是哪个公主，随便问问不就好了，还折腾这么大一个圈子。真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刘季一身常服，也没怎么捯饬就来到了四方馆。夏侯婴正在大堂安排工作，一打眼儿见到刘季晃悠进来，着实有点儿头大。
“行了，先散了吧。”夏侯婴遣散了一众小厮，转而看向刘季：“今天怎么得空来我这里晃悠来了？”
“不算得空吧，皇上让我来探探消息。”
“你见过陛下了？！”夏侯婴着实惊得够呛。要知道，刘季这个脾性，别说当官儿了，就算在皇帝眼前晃一会儿，都能给人气个好歹。不想往上推举刘季，不单单是萧何的心思，周勃跟夏侯婴也是一样。与其让他自寻死路，还真就不如保他浪荡清闲。
“公主在哪儿了？皇上还等着消息呢！”
“这个公主不太好相与……”夏侯婴想了几想，还是跟胡海交代了下情况，“而且据说来头不小，绝非寻常之辈。”
“哦？”刘季来了兴致。本以为这公主只不过是身份特殊，这下听夏侯婴的意思，好像本身也不简单。
刘季再转念一想，要是真简单，曹参那厮能把自己供出来？
一想曹参，刘季就气儿不打一处来。刘季张狂，曹参阴狠，若是臭味相投还好，偏生都瞧不起对方的做派，两人可谓是两看相厌。可不知道这曹参给自家岳丈下了什么药，吕老太爷一见到曹参，还说这曹参实乃文辅武弼之大才，让自己好生交往。
不过还真没想到，吕老太爷看人还真准，先在曹参已经算是二世的心腹之臣了。
刘季还记得当时让自己岳丈再看看他女婿如何，谁知道吕老太爷扔了句“驴好不好用权看主子的鞭子抽得狠不狠”就把他撵了出去。当时刘季想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连嘲讽带贬低地骂自己。可是自己被自家岳丈嘲讽一番，又能咋说？
刘季跟着夏侯婴来到公主门前，夏侯婴只是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刘季看了看夏侯婴的背影，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不由得有些怀疑——
这里边儿是公主还是猛兽啊，至于跑那么快吗？
不过，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得把门叫开。
“秦外交大使刘季拜见公主殿下。”
刘季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便悄咪咪站在门口等着屋子里放话。可是不知这公主是睡着了是怎么的，刘季等了半晌也没听见里头传出半点儿声音。
“秦外交大使刘季拜见公主殿下！”
刘季喊完，又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放话。这下刘季算是清楚了，这位公主就是故意晾着他。即便是睡过去了，除非这公主睡得跟死猪一样，不然就自己这么嗷嗷喊，肯定也得醒了啊。
可是自己又不能贸然推门而入。坏了礼节，即便是公主挑衅在先，皇帝为了颜面，刘季这顿罚绝对是免不了的。刘季可不想为了这么个不识敬的丫头片子挨罚。
那怎么办呢？
刘季歪歪脑筋一转，立马来了主意。
“哎呀，莫非公主殿下私自外窜了？”刘季故意放大嗓门，“莫非公主殿下水土不服昏过去了？莫非公主殿下吃坏了东西不能见人了？莫非公主殿下害羞不好意思了……”
“够了！”里头一直装死的公主殿下嚯地打开门，铁青着脸：“嚷什么嚷？号丧滚回你自己家去！”
言罢，就要关门。可是刘季眼疾手快，直接挡在门口：“在下是秦外交大使，受我主之命特来探视。不知公主可是玉体抱恙？要不要传御医来看？”
公主试着强行把门推上，却都无济于事。再剽悍终归是个姑娘家，力道那里比得过刘季这个男人。
“你看着办。”公主别不过刘季，索性不再较劲，扭头回坐到椅子上，“有话就说，说完就滚。”
“公主来我大秦游玩，适逢年节，我主二世皇帝陛下以为，公主可借此良机体会中原之繁盛文化，畅享我大秦风韵。我大秦既然已经接到了公主，于情于理都应当与贵国呈递国书述清事实。陛下关怀公主，特遣在下来问，是否有需要帮忙捎带之物？”
“你们要去北边儿？”公主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刘季。
“是的。”
“你们去就去，我没什么东西往北送。”
“不过两国实际关系如何，公主心知肚明。”刘季笑了笑，“临近年底，公主突然消失，虽有我大秦国书递上，难免公主家人担忧。”
“嘁。”公主再没多说，十分不情愿地从头上解下一根束发的发带，拍在桌子上：“把这个交过去，他们就会知道本公主平安无虞。”
“好。不过此物是同国书一并递交，还是私下交给指定之人？”
“……私下交给谷牙王。”
“是。在下定然不负公主所托。”刘季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也没多废话，直接拿着发带离开了。临走的时候，公主突然叫住了他：“等等。我手下呢？”
“这事儿在下不知。不过公主可以问问四方馆馆主，他应当很清楚。”
前堂夏侯婴只觉着背后一阵恶寒。
刘季把“谷牙王”这个信息带回了咸阳宫，不过这次几人都尴尬了。
谷牙王，匈奴小后部落的一个年轻人，要是算起来，应当跟二世差不多大……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女儿……大棚扣出来的吗？
“你把经过详细说一遍。”曹参最先反应过来，冲着刘季说到。刘季看了看一脸严肃的曹参，撇了撇嘴，开始复述详细经过。
北漠。
“谷玉到底哪儿去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狠狠地砸了下垫着的羊皮，“都多长时间了，还没有消息吗？”
“大父，可能是往秦国去了。”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回到，“我已派人去寻，有消息会马上回禀大父。”
“胡闹！真是胡闹！”中年男子长叹一口气，“你手下人要小心，别被发现了。”
“是。”
咸阳宫内几人听完刘季的详细描述，互相对视了两眼，随即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熊孩子干了坏事被人发现面临责罚的时候，经常会有一个反应，就是往自己平日里最亲近、对自己几乎没有威慑过的人靠拢寻求保护。按照这个思路，这熊公主怕是在寻求一个能把自己回去之后收到责罚的概率降到最低的办法。
也就是说，这谷牙王未必是她的父亲长辈，说不定是她的兄弟。而且这个谷牙王能够给熊公主相当不错的量刑缓冲，看来此人在小后部落首领心目中，分量不轻。
如果谷牙王对小后部落的首领真的有这么大的影响的话，似乎应当做做文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