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蝗虫，皇之虫，竟敢在此烹而食之，不怕遭天谴吗？”
胡海差点儿没气乐。古代人因为“蝗”和“皇”同音，故而对蝗虫的态度是又爱又恨。古人说法不一，有人说蝗虫成灾是因为统治者失道上天给予的警示，当然但凡是个天灾都这么说；有人说这就是老天爷派下来吃饭的巴拉巴拉……
不过以前总听说古代人因为忌惮“蝗”“皇”而不敢杀灭蝗虫，因此但凡有个有识之士站出来说蝗虫是可以灭杀的，总会有不少人站出来扯一堆的礼义纲常，胡海虽然不信这套，但是挡不住这套说辞有市场啊。
“来者何人？”穆忠朗声道，“竟敢在此放肆！”
“吾自南仙蓬莱而来，观此地气息混乱，丧气冲天，特来化灾解难。”
胡海“噗嗤”一下乐了。要论起神棍，谁能有胡海本人更神棍？
“哦，既然是高人，那请问，此处可有何灾祸？”曹参一挑眉，问到。
“就在这儿。”那人一指正在炸蝗虫的大锅，“灭天罚而不自校，天亡之！”
胡海一听，合着这是冲自己来的。不过来都来了，不好好聊聊，怎么对得起自己这个礼贤下士的好皇帝的人设呢？
“既如此，”胡海起身，看了看时间，也到了该回宫的时候了，“还请高人入宫一叙。”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回走。路过咸阳学宫的时候，胡海专门驻足看了看公安部派专人护送孩子上下学的场景。只见孩子们按照年级一排排站的整整齐齐，井然有序。不过比起先前听说的“活蹦乱跳”，可能是干了一天活儿的缘故，这会儿都有点儿蔫蔫巴巴的。
胡海见没什么大事儿，便动身回宫。胡海一路琢磨，这到底是哪里来的个神棍，居然敢在皇帝面前卖弄，而却说得十分确凿，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儿似的。根据胡海的经验，要么这货是来骗吃骗喝骗高官厚禄的，要么，这背后绝对还有事儿。
回宫之后胡海根本不给“圣人”面见的机会，直接派人送到四方馆“好生招待”。夏侯婴正闲得蛋疼，一听说来了个新人，这个新人还是个神棍，还是个在皇帝陛下面前卖弄的神棍，顿时来了兴致。
“嘿，谁这么厉害，在陛下面前玩这套。”虽然夏侯婴还是很相信什么神啊鬼啊的，但是说实话，比起这些，他总是下意识里感觉皇帝陛下更靠谱。
“陛下说了，好生伺候着，”穆忠将人带到，在“好生”二字上咬重了口音，“仙人下凡，总得好好待着不是。”
“好的穆公公，”夏侯婴应下，着人给穆忠沏了杯新研制出来的奶香茶，“但请陛下放心，四方馆绝不负陛下厚望。”
胡海回到宫中，怎么想怎么觉着这背后绝对有事儿。于是派人将冯去疾、李斯和子婴叫进宫中。说起来商量正事儿，胡海乐意跟后来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新生力量商议，但是要是论起玩弄人心过招什么的，不得不说，还得是三个老人精更靠谱。
必须得承认，姜还是老的辣。
“哦？”子婴一挑眉，“看起来还真挺像碰巧啊。”
“陛下身边儿的人已经多次处理，又是轮值，应当不会轻易走漏风声。”冯去疾沉思片刻，“再者说，吃蝗虫也是临时起意的，应当没有什么背后的牵扯啊。”
“就这件事儿上来看，却是没什么牵扯，”李斯接到，“但是若有人趁机找出点儿事儿来……”
四人对视几眼，都不再说话。
冯劫、曹参、萧何被宣进宫中之后，都是一脸懵逼，尤其是看见座上还坐着三位大佬……
“今日之事，三位爱卿应当都有所耳闻。”胡海言简意赅，“我想听听三位爱卿的意见。”
“哗众取宠，故弄玄虚而已。”曹参今天可是全程旁观，对神棍这间事儿可以说是了解得不能再了解，“蝗虫谐音，并非今日一家之说，早先年前已经有这一说法。且食蝗虫亦非我朝先例，蝗灾过境之处寸草不生，不要说蝗虫，连人都要吃——此人当只是来骗吃骗喝的吧。”曹参一顿，“不过这背后要是有什么事儿的话……”
“陛下兴新政，期间难免有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冯劫接到，“若真有什么事情发生，亦是不可避免。当今之势，但可迎敌，不必畏缩。”
“纪检院可以动一动，自习盘查盘查，说不定能发现什么。”萧何见二人说的差不多，也没什么好说的，便提了提自己能做什么。
座上三位元老齐刷刷看向胡海，胡海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宣李由。”
李由正在国财府加班。先前跟胡海说的开专科考试招收各地财站人员的请求得到了准许，现下考试的题目已经基本定型，下一步就是布告天下，开科考试，然后选人。接到急宣的时候李由非常淡定地把考题揣进怀里，正好直接拿去给二世陛下看看，省得再跑二趟。
甫一进宫，只见三个老的三个少的齐刷刷看向自己，料是淡定如李由也不由得一愣——啥意思？公堂会审？
“李卿，这么个事儿。”胡海简单地跟李由说了说，“你有何看法？”
“戒严。”
三个老臣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
“好。传旨下去，咸阳城戒严，就说有异族探子，各家各户千万不要收留陌生人。”
“是。”
然后后土堂里陷入了诡异的沉寂。胡海仔细地看着国财府考题，一边看一遍询问每一道题的考查角度和命题用意，李由则有条不紊地对答。三个老先生则优哉游哉地品着茶，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冯劫则一向是不问不说的闷木头，这种场面十分习惯；曹参和萧何则略有尴尬，这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等胡海看完考题，终于开口道：“那个神棍什么的，真不是件大事。不过朕今天把你们召集过来，还有一件事要说。”
“请陛下示下。”
“朕意欲筹建东都，这件事相比诸位爱卿都已知晓。”胡海顿了顿，“东都地位险要，故朕决定，由冯卿出京担任东都行政长官。”
“臣不才，恐难以胜任。”
“不必自谦。”胡海笑了笑。先前说怎么应对神棍事件的后续，三个老头子一致认为应当全城戒严以观其变，这种时候用不着担心打草惊蛇，能作出这么仓促决定的人根本不怕他后续能赶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儿。不过子婴则说应当问问新生代臣子的意见，胡海觉得也对，这样可以顺便考查一下这几个人的应变能力，便直接找了冯曹萧三人入宫。
可是三人的回答明显有些令人失望。冯劫能看得出来，明显已经猜到皇帝是什么意思，估计是故意避而不谈。要知道，当时的群臣逼宫事件，直接接手处理此事的便是冯劫，这人能力在哪儿，这次不过是个陪衬。
不过曹参和萧何终究还是有点儿嫩，朝内倒是手腕不错，但是朝外，还是差了些。
不过李由却不一样。三川郡十几年的历练不是盖的，像这种事情，稍加分析就能推断出来，要么是背后之人脑袋有病，要么就是狗急跳墙，根本不用怕，直接把所有活路堵死，不论是背后之人按捺不住，还是被逮起来的神棍忍受不了，早晚在这天罗地网之中露出破绽。不用担心倒是不用担心，但不能一点儿准备都不做。
几人退出宫后，各自散了。
“端午节后，冯卿便将上任。彼时行政院长一职暂缺，几个副院长有挑不起大梁，肯定是要从这几个旗鼓相当的人当中筛选一位。”子婴对夫人道，“陛下一直倾向曹参和萧何，这二人的确是不世出的天才，但是在有些事情上，还欠磨练。”
“所以你故意借此机会让陛下认清此事？”
“并非如此，而是想让他们认清自身。”子婴摆了摆手，“要说起来，还得多亏范老先生提的那么一嘴，不然我还真没注意到。”
“范老先生？”赢夫人一愣，“就是那个范增？”
“嗯。”子婴笑了笑，“我们老四个经常凑一起闲聊，冯劫掌东都已经是板上钉钉，而且也确实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谁能挑得起大梁，我们四个还争论了好一阵子。那时候李斯也以为曹参萧何确实是上上人选，然后范老来了一句‘内政外政终究有别’，这时候我们才想起来，好像这两个人在外政上，真没怎么历练过。今天看陛下的意思，这两人今后的日子，怕还有的摸爬滚打哟。”
“那是陛下器重他们。”赢夫人笑了笑，“倒是你，怎么就想到让李由了？那不还好几个副院长呢吗？”
“你以为，陛下设副院长是准备让他们准备接班的吗？”子婴笑着摇了摇头，“咱们的陛下，可是很看重传承的。”。
“传承？”
“对，传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