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好了？”胡海打量了下身着大秦官袍的张良，似笑未笑。
“……”
“我也不跟你讲什么大道理，你自己能想明白最好。”胡海端起茶盏，“想好了就先去纪检院给萧何打下手。”
张良离开之后，胡海陷入了沉思。
先前胡海是打算，冯劫出掌东都之后，由萧何或者曹参出掌行政院。可是就神棍事件来看，萧何和曹参并非最佳人选。
首先，二人即便是天下奇才，然而不得不说，两人在治政上还有待磨砺。李由则不然，早前十几年的三川掌政履历，妥妥的完美加分项。
其次，二人的履历经验还是有缺口。曹参自受诏入朝就是在秘书府进行系统内的工作，萧何则一直是在纪检系统工作，两人的工作领域局限性太强。李由则是从中央到地方基本上重要的职务都干过，相比之下经验更加丰富。
最后，虽然不想说，但是目前对家世仍旧很看重。曹萧二人不必说，哪个能跟李由拼爹？
其实目前来看，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供曹参和萧何磨砺。今年冯劫就出掌东都的话，胡海计划五年之内东都都在冯劫手下。这五年，足够曹萧二人积累足够的经验。
至于张良的安排，胡海也是想得头发掉了一把又一把。现在的张良是不能指望他认认真真听话的，这孩子中二病忒严重。但是又不能把他放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外，要不然指不定再弄出什么幺蛾子。而且胡海一直打算打破旧六国的壁垒，借此团结国内一切力量，致力于大秦发展。提拔张良，亦有着十分重要的政治意义。
可是怎么安排？
胡海思前想后，决定把张良安排到纪检系统。现在胡海正在全国范围地反腐去庸，这个事情是持久战，不仅要皇帝本人重视，底下的手下也得给力。萧何自带平民仇视buff，而张亮则自带中二刚正buff和看秦官不顺眼的buff，总之，借着张良这个劲儿，这项任务基本能很好地完成。而且这么一来，张良差不多把各方势力得罪个遍，到最后只有乖乖依附于二世，别无他选。
正想着，侍卫飞奔来报，匠人营走水。
胡海顿时就惊了，连忙摆驾匠人营。到地方的时候，火势虽已被控制住，但是匠人营损失十分惨重。好在发现的及时，没有人员伤亡。
“怎么回事？”胡海问赵高。
“今天刚上工，就见西南角处浓烟滚滚，臣立刻先让人将营中人员悉数撤出，并组织人手控制火势。匠人营多木棚，虽然发现的及时，但是也损失了不少。”
“查出来原因没有？”
“查到了。”赵高脸色顿时黑了不少，“有人故意纵火。”
“纵火？！”
“人已经拿下，公安部收监了，就是先前那个谎报丢东西被关进迷途所的那个畜生。”赵高说到，“陛下，此事事发突然，其中蹊跷之处颇多，此处杂乱，还请陛下还宫，容臣细细禀报。”
回到宫中，赵高和胡海的脸色都不好。萧何等人一听说匠人营走水差点儿没咬了舌头，连忙赶进宫中。见二世和赵高一个脸黑赛一个，都默默地没再出声。
胡海心里清楚，这无外乎是冲着新政和反腐去庸来的。赵高则气得要死。现下匠人营是自己刷政绩的重要阵地，旁的不说，就算是铁石心肠，好歹那是自己从无到有一点一点儿筹建起来的，现在一把火给烧了大半进去，换了谁能受得了；再往深了想，新政成果多了去，为什么瞄着匠人营来？学宫李斯掌着，新田冯劫把着，商户将闾管着，合着就自己好拿捏？还是看准了一定能拉自己下马当垫背的？
一屋子人沉默良久，胡海开口道：“来人，把人带过来，看看他们怎么说。”
夏侯婴得了令，亲自把这神棍押送到咸阳宫。这神棍悠哉悠哉，好像啥都不怕。匠人营走水这件事儿夏侯婴听说了，可是陛下不像是信鬼信神的，怎么突然召见这么个神棍……
兴许里头有什么自己没参透的关窍？
那道人进了宫，见到胡海一不拜二不跪，看都不正眼看胡海一眼。要是换别的皇帝吧，兴许这时候也就火了，开口又是治罪又是什么。
可是现在这个皇帝是胡海，一个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帝。
“……”夏侯婴闹不清楚这是唱的哪门子哑巴戏，不过夏侯婴知道不拜皇帝是大罪，索性一脚踹在神棍腿弯。不聊那道人仿佛早有预料，一下子避开，夏侯婴踢了个空。
“大胆！面见陛下为何不跪！”
“天罚昏君，吾为何而跪？”
胡海一下子气笑了。这神棍真的是挺敬业，这时候还在这儿演。可惜了，胡海可不是个配合演出的角儿。
“来人，毒哑，押入天牢，听候发落。”胡海一声令下，室内众人皆震惊。只见侍卫得令，不知道给那个神棍塞了什么进嘴里，直接拖了出去。
“陛下……”赵高这会儿也有点儿懵。
“这件事儿，确实是冲着朕来的。”胡海靠在椅背，“不过啊，可不是天罚，是有人作妖。”
次日早会，胡海特意晚了一点儿。这次朝会，纪检部萧何和张良赫然在列。不过现在朝臣的注意力全在匠人营失火一事，没人发觉这其中的不对。
“皇上驾到！”穆忠一嗓子喊出来，原本乱嗡嗡的朝堂瞬间安静了下来。胡海像没事人一样往大座上一坐，“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下朝。”
“臣有奏。”
胡海循声望去，很好，真就是这么一小撮人。此次胡海的全国过筛子，不仅仅是“反腐”，还有“去庸”，即连同那些不作为、无作为之人通通撤换。先前是胡海动作太突然打得他们措手不及，现在稍微缓过来点儿劲儿，这就开始蹦哒上了。
“说。”
“陛下，前几日陛下于咸阳城外烹食蝗虫，转而匠人营走水，损失惨重。蝗虫乃天罚，不得悖逆，只得自省，陛下未有自省，逆其道而行之，才遭今日大祸。臣请陛下反思无道之政，降罪己诏，大赦天下，以息天怒，方能天下清平，国泰民安。”
“继续。”
“臣以为，此次天罚原因有三。其一，陛下亲任奸佞而不顾贤良，若非如此，缘何冯大人主管之公田无事，李侯主管之学宫无事，偏偏就赵高主管的匠人营遭了灾祸！臣恳请陛下撤除赵高职务，交付纪检院查办，一治误国之罪，二治失察之罪。”
“继续。”
“臣以为其二，陛下任用之人非天选之人。曹大人，萧大人等，固然天下奇才，然其根基不明，不足以担此重任。臣请陛下三思，撤换曹萧二位大人职务，以息天怒。”
“继续。”
“臣以为其三，陛下矫枉过正，有失法度，贪赃枉法者其罪当诛，而无功无过之人则不应遭此横祸。天下事常有而非常事不常有，李冰建都江堰固然功勋卓著，然而总不能让天下郡县一郡建一个都江堰啊！陛下此番去庸之治，实在令天下臣民寒心，亦有损国之根基，还请陛下三思啊！”
言罢，后边儿又跟了一群“三思”。胡海搓了搓脸颊，看了看底下跪着跟着“三思”的一批人，扯出了一个冷笑。刚想让人动手，李由突然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奏。”
“李卿请讲。”
“喏。”李由起身，“臣奏其一：臣承蒙陛下错爱，封侯进爵，无上荣宠。今忝居高位，惶惶不可终日。国财一府，专而求精，宏有治大秦财政之天责，微有理银钱出纳之琐事。臣才疏学浅，唯恐辜负陛下期望，故闻鸡而治学，知柝而未寐。国财府内，无一砖一瓦之土木，无一针一线之织造，无一言一语之宣教，亦无一刀一枪之战事。而府内之士，深知所负职责，夙兴夜寐，勤勤恳恳，不求天下知我功，但求天下无我过。职责之内，从未有一日之旧账未结，未有一钱之银两未见，未有一僚之沟通拖沓，是为作为。若府中诸人把酒言欢，政令高悬而不睬，活计铺陈而不动，沟通敷衍而不交，看似样样合规，实则样样失责。陛下去庸，亦是去此尸位素餐之庸，去此浑浑噩噩之庸，去此德能不匹之庸。天下固然并非处处都江堰不可，然天下乃非处处兢兢业业不行。若真天下遍地都江堰，不顾实际，盲求政绩，不知深浅，罔顾苍生，彼时方为真真正正之天下大庸！”
“好！”胡海不由得出声赞叹。
“臣奏其二：先孟子云，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此皆先贤大能，亦非显贵门第，甚多有奴隶出身。臣以为，家世门第，浮云耳，上溯根源，我等皆为轩辕后裔；下探其后，亦无万世昌盛之宗。敢问显赫之家之始祖，生而贵耶？大户豪爵之先辈，降而显乎？且富贵人家、书香门第，将不出纨绔乎？贫寒小户、孤苦寒门，亦无王侯将相哉？以家世而论世事，唯有德能不及之时而借此施压，凡德能兼具者，何人日日叨念？”
胡海嘴角不由得一抽，虽然李由这话说得在理，但是怎么听都是个跨过集团总裁公子冲着那些显摆自己是子公司老总儿子的孙子打脸……
“臣奏其三：何为天罚？亡之！异之！若因人心生鬼而致灾祸，非天罚也，实为求天罚也。”
李由说完，叩首，回位子上坐着去了。胡海再看向刚才底下跪着的那措人，一个个全都哑巴了。
“诸位，还有什么话说吗？”。
一片寂静。
“你们不说，那朕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