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洞寂寥,只有涛声依旧。雪儿慢慢起身,无力和绝望,如潮水般□□,她勉强忍住啜泣,咬紧了下唇。r
路灯浅显,温暖如梦。她多么希望,眼前这巨变,同样是南柯一梦。严格而又慈爱的爸爸,会在噩梦的边缘对着自己伸手......r
人性如此,逃避也是本能。r
所以我们经常会说:如果当初怎样,我一定会......但想像总是丰满,现实却依旧骨感。r
时光倥偬,岁月如流,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如果”这种假设。r
看似长途跋涉的男孩儿,虚弱且疲惫,再加上身处荒山缺医少药,无计可施的雪儿只好先去找水——只有等他醒来,才能设法离开,再去报警。r
生命消逝如流星,不过短短半日时间,她就成了彻头彻尾的孤儿。所以面对可能与自己同样遭遇的男孩儿,她无法漠然置之——r
更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她无奈地想着。r
有太阳的地方就有阴影,就如青涩的小桔,令人只想到酸苦。然而也有那么一种,揭开青绿的薄皮,汁液丰盈。r
然而,她才起身,那个昏迷中的人儿,忽然握紧她一分一分松开的手:“别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r
女孩儿霍然一惊,再回头时,男孩儿却颓然放手——双眸紧闭的男孩儿依旧昏迷,那下意识的挽留,却透出无奈的荒凉。r
别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雪儿因悲痛而麻木的心,忽然被触动了,原来,并非只有自己,才是寂寞的吗?r
究竟,是怎样的孤独,这样的刻骨铭心。令这个不过十岁的小人儿,连伸向他手心的唯一温暖都不愿放过?r
于是她拍拍男孩儿的手,用衣角拭去他眼角的血渍,低低地叹了口气,嘶哑着声音说道:“你放心,我去找水,我不会走......会永远的陪着你......”r
话只说到一半,雪儿就哽咽住口,眼泪连珠般滑落,点点滴滴。其实她想说的是:天地虽大,她同样无处可去,因为,她也是一个人......r
刹那间,雪儿悲痛的心底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涸辙之鲋。相濡以沫。是啊,同样孤独的两个人,因为寂寞相伴;因为寒冷相拥;因为泥泞而互相扶持;因为明日天涯路远而一路相随。r
当太阳的第一丝曙光穿云破雾而来,他们隐藏苦难,淡笑如花,这样的人生,因为对方而别样,即便历尽劫难,也已经完美罢。r
然而,雪儿才一转身,那个片刻前明明昏迷着的人儿,却蓦地睁开眼睛。淡淡阴影里,冷冷眸光清亮如冰雪。望着渐行渐远的雪儿,他撇了撇细致的唇,冷静得和年龄不相称的眸中,划过一抹冰冷......r
这女人......r
人心是如此奇妙,雪儿的心在一瞬间鲜活起来,原来,还有人,会贪恋自己手心里凉薄的余温吗?痛楚和甜蜜交织,绝望和重生纠缠,雪儿的心里五味陈杂。她望向车身下的爸爸,心中酸涩难忍。鼻子一酸,哭了,然后却又淡淡地笑了。那抹笑,如雨后初荷上的浅浅点点,辉光淡淡,晶莹剔透。r
爸爸,如果注定,我要以这样的方式长大,我想,我会,生活得很好!r
爸爸,请您一路走好。r
攀过撞坏的栏杆,一步一步地走向静卧于地下的爸爸。水,应该还在她的座位之侧。她要先润一下嘶哑的喉咙,然后......未来的路还很长。r
然而,才来到路边,雪亮的车灯划破无垠夜空,一辆黑色小车急驰而来。给这个寂静的空间带来,不同寻常的刺亮还有窒息。r
随着刺耳的刹车声,那辆车划过优美的弧形,仿佛一只黑色的鹤,优雅、轻捷、迅雷不及掩耳。r
九十度完美旋身,在雪儿身侧停下。只听“咔”的一声轻响,黑衣男子从前面的车门走下。r
夜深人寂,冷清山顶。自从雪儿醒来,这是由此行经的第一辆车。若是经过,当无可厚非,可是——r
“郁,去看看他们死了没有?”r
紧闭的车门里,淡淡的男子声音传来,乍一入耳,仿若暗夜修罗的诅咒,带来某种末日将来的颓废气息,令人猝然心惊。r
“知道,超哥。”r
身形略显清瘦的男子越过路旁的雪儿,径直向巨石之上的小车奔去。雪儿不由心惊——r
他们,竟然在找那个男孩儿?r
浅浅路灯映照,空寂的山顶一目了然。风从远方吹来,冰冷潮湿。拂动雪儿散乱的长发,她略显紧张地望着疾风般由身边闪过的男子,心念急转。r
那个叫郁的男子,身手敏捷非一般人可比。但他猎鹰般的双眸冷峭决绝,只看得到利益和目标——那是经过特殊训练的、长期在黑夜里潜伏的幽灵和尖刀,以杀戮和鲜血相伴。残忍冷酷、无往不利,不因任何人和事假以辞色。r
而她,是否在不经意间,闯入一段因果不明的私人恩怨?只是,那个劫后余生的小人儿落入他们手中,又当如何?r
答案呼之欲出,却又不得而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