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唇角抽搐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开口：“你知道的，就算你废了我弟弟，我还是敢怒不敢言，谁叫你是聪少呢？今天，也不过借别人的手一泄私愤而已。”r
那样的情景历历在目。子弹从背后直射心脏，他扑倒自己怀里，满手满身的血，由滚烫，到温暖，到冷漠如冰。超恐惧地看到，他的弟弟曾经水晶般的瞳孔，渐渐失去往日的澄澈。隐隐混浊的死气里，不再有他熟悉的神采。r
风从远方吹来，带来亡灵的轻叹。超从来不知道，有时候，一瞬间，就可以经历一生。r
时间，就在那一瞬间定格，多少年如一日的噩梦里，弟弟的控诉声声泣血，永不瞑目，永不原谅。r
一个字：恨。r
两个字：报仇。r
是的，这仇，不能不报，不得不报。r
超倏地抬头望天，悄悄拭去眼角的那抹冰凉，再低下头时，眼中如烈焰熊熊燃烧：“聪少，我给你一个痛快，你该感谢我才是……”r
“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少年只淡淡一哂，微微冷笑：r
“老王，也是被你们算计的吧！”r
看到超状若疯狂，男孩儿却愈发冷静。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冷汗如蛇，正沿着他的脊背涔涔而落。他不敢稍作放松，因为自己手心里握住的，是两条人命。又或者说，他欠她，所以，希望她能安然无恙。r
而自己呢？是否能全身而退？他不知道，也不关心。自始至终，对于生死，他都是漠然置之。要知道，这个天下寂寞如雪，他一出生，就已老去。r
男孩儿依旧淡淡地、却一字一顿地将问题一个一个摆在男子面前。眼角却几不可察地睨着一侧的暗影，询问着、思忖着：r
“还有今天这一切，都是出自你们之手是不是？你就不怕……”r
超已然失常，他终会有机可乘。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罢，一下就好。r
因为，生机总在绝望的角落，总在你我还能坚持的底限……r
“怕，也轮不到你我吧。”r
看到两人竟然退至崖壁之侧，超明显愣了一下——回天乏术，这个少年终于都自乱阵脚吗？嘴角噙着一丝不屑的超，扬了扬手中的枪冷冷地坦白：“聪明一世，胡涂一时。既能动你，当准备好后着，你不会想不到这点吧——我聪明绝顶的聪少……”r
还在指望有人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吗？要知道整个家族已然分崩离析，他亦非当初那个生杀予夺、颐指气使的大少爷。所谓落草的凤凰不如鸡，可笑他仍不自知。r
“哦……明白了。”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眼中有光芒闪过的男孩儿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绝壁之侧，冷静地追问道：r
“你就不怕烈惊天突然出现？要知道，他可是我东林家的守护者，如果被他知道……”r
“我说聪少，你就别拖延时间了。要不要我提醒你一声，烈惊天的法国之行，还是聪少你安排的……”r
识破对方意图，再看看漆黑一团的万仞绝壁，想不出少年还有什么后着的男子终于不耐，睨着男孩儿：“老实说吧，你究竟在等什么？”r
“超……哥……”虚弱的声音响起，被东林聪击倒的郁悠悠醒转，抚着犹自发晕的头懵懵懂懂地坐起。听到男子的声音，试探着唤了一声。几乎下意识地，持枪男子蓦然回首——r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r
“走”握着雪儿的手再紧了紧，脸色铁青的男孩儿短促地说了声，拉着雪儿向后疾跑两步。然后用力一扯，两个小小的身影，就向着绝壁之下一跃而去。r
“Shit……”r
持枪的男子瞬间回头，眼中闪过厉兵秣马的光。然而终是棋差一着，只一刹那间，两个手挽手的少年男女已经如白鹤展翅，翩然而落。r
男子低低地咒了一声，气急败坏地对着下面开了两枪，然后驱车而去。r
千算万算，终是百密一疏。超知道，一旦那个号称“天才”的男孩儿死里逃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不单是他一个……r
千仞崖壁之侧，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r
天长地久的寂寞啊，要看尽多少心碎寂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