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的暗了,罗裳望着梳妆台上散落开来的火红嫁衣,微微眯了眼,她念罗裳从来不会去做没有把握之事,但这一次的抉择,却让她莫名的有些堵得慌,就像是心尖被人揪起一片,不提起来,却也放不下去。
酸酸涩涩,纠缠不休。
那一夜的缠绵现在回想起来,还是那般的清晰,让她有些微红了眼,辗转间,温如风这个名字一下子跃出了心头,让她一惊险些扶乱了满台的凤凰琼珠。等她反应过来,温如风这个名字已经从轻启的红唇中脱了出来。
忽而星眸张开,慌忙堵着嘴的手还没有移开,惊呼声已经出口“你来干什么!”不对,这场合有点诡异,她该问的,不应该是这个问题!她一向小心,怎会让人寻到了住所。5
都是那该死的一夜!
始作俑者被这样无理的对待却一点也没有生气,反而是风度翩翩的握住了女人伸出来指着他的小手,肌肤相触间,一方甜蜜,一方却犹如触到了火焰,猛的抽了出来。
见她这样一副唯恐避之而不及的模样,温如风嘴角的笑意更是明显,只是面上的铁面具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我是来找你的。”很明显,她难得露出来的小女儿姿态让他很是舒心,而她刚才不经意间脱口而出的名字,更是让他心神震悦。
看着他闲然自得的模样,念罗裳咬了咬唇,决定将所有的话都烂在肚子里,事实上,她也没有话想对他说,关于他们的交集,还有那该死的一夜,她一个字都不想提,是了,一向不会后悔的她第一次为自己的决定懊恼了。
可是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她能做的就是沉默不提,如果面前的这个男人不知死活,她不介意亲手送她一程,握着毒粉的手微微有些发紧,她甚至是犹豫的。
对这个男人,她当真下得去手吗?
手中的粉末微扬,只是同时散发的还有另一种香。两者相抵,毒已解。
她,居然会不忍。
久居江湖的温如风怎么会不知道刚才的暗潮涌动,只是嘴角噙着的笑意丝毫不减,眉眼处也没有一丝的异样,就那般泰然自若的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水,掠过鼻息间时目光微微一暗,这个女人,居然藏着西凉的贡酒!
谁不知这琼露乃清冽无比,是世上难得的佳酿,但这酒却未有一个人可以酿出,那就是西凉皇储,世人只知此酒香醇绝世,却求之不得,就算是萧氏王朝这样只手遮天的国家,也只得到一坛以示友好。
却没有想到这里居然还藏着如此佳酿。
念罗裳,她与西凉皇储,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时之间,弥漫在房间之中的气氛稍稍有些怪异,温如风低头沉思不语,浑身散发的淡淡冷漠让念罗裳不禁咬了咬嘴,可恶,心里这种该死的酸涩感到底是什么回事!
“小姐!”扣扣的敲门声打断了念罗裳的思绪,也让这近乎诡异的气氛告一段落,念罗裳看了看似乎在思虑着什么的男人,温如风感受到目光之后很不介意的弯了弯嘴角,一点都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念罗裳浑身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自己,那就是深深的无力感,也罢,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何必去在意这些小节。
只是小荷这丫头又要受到不小的惊吓了。
“小姐,这是给你准备的嫁衣,额。唔。啊!”紧接着就爆发出一系列的单音节。
“喂,小荷,再叫你的大夫人可是要过来一探究竟了哦。”将房门关上,念罗裳凉凉的补充道:“还有你的老夜大人。”见到面前小丫头慌忙无上嘴惊恐的样子,念罗裳很没良心的笑出了声,银铃般的笑声将处于呆滞的小荷拉了回来。
可恶,又被小姐给戏弄了!
“小姐,你又戏弄小荷,小荷是担心你才这样的。”小丫头一本正经的模样惹得念罗裳又是一阵愉悦,目光转向身后那个一直坐着的男人,小荷老鹰护小鸡一般将念罗裳护在身后,浑身充满警惕的看着温如风。
“你是谁!”
温如风似乎是没有听到一般,只是面具下的眸子微微眯起,刚才念罗裳的真性情一丝不差的落在了他的眼里,似乎是整个心都被她爽朗的笑尽染透了。
“小荷,他只是我的一个交易伙伴。你先出去吧,我们还有事情要谈。”触到小荷不信任的眼神之后念罗裳保证到:“我自己的身份我知道,你放心。”
得到念罗裳的保证,小荷才勉强的点点头,又怀疑的看了看一直没有说话的温如风才不甘的走了出去,关上房门,念罗裳无力的叹息,天哪,这个死丫头真的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吗!不过,也只有她是真心对自己的吧。
不求任何回报。
“你就要成婚了?”身后,不带一丝音调的声音响起,却让念罗裳手掌狠狠地握起。
“是。”只是低低应了一声,又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语气一样变得没有任何异常,罗衫下的手指关节已经握得发白,偏偏脸上还挂着一丝笑意,她伸手扶起摆放在那里的嫁衣,青葱细指顺着滑腻的料子游走,“盟主大人,还真是阔气。”
似嘲讽,又像是感叹,一转身已经将这衣服披在了身上,精致的容颜在这一片火红的印衬下更是惊艳无双,只一眼,就已经让人定了终生。
“脱掉!”一向是没有感情的语调里已经出现了裂痕,喷薄而出的话语里是满满的愤怒,只是一瞬,念罗裳身上的火红嫁衣就已经变成了碎片。从她刚才的那一句只是一个交易伙伴就已经勾起了他的怒火,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摆出这样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要气炸了,不为别的,这个女人这一副妖媚的样子居然是为了别的男人而现,这让他发疯的愤怒!
相比于温如风突入而来的愤怒,念罗裳却显得更是漫不经心,望着这满地的红裳碎片,明媚的眸子稍稍弯起“温大当家,当真是不解风情。”心头的那一抹异样又席卷上来,良久,她才将那恼人的心绪收起来,看着他暴怒的样子,淡淡的欣喜里,有点甜。
温如风至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目光紧紧锁在念罗裳的身上,浑身散发的冷冽戾气让念罗裳微微有些惊诧:“温大当家这是干嘛,你弄坏了罗裳的嫁衣,这该恼怒的应该是罗裳才对啊。”
听着这个女人兀自的言语,温如风感觉自己快要抓狂了,翻天怒气快要将他撕裂,可偏偏还发作不得半分,内心里万千种情绪翻滚着,叫嚣着,可偏偏话到嘴边说不出一个字。因为这个女人,他不舍得因为自己让她受伤半分!
见周围紧张的气息稍稍有些松懈,念罗裳才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琼露,薄凉的说道:“温大当家,嫁衣已毁,你可要陪我。”
这一句近乎撒娇的话出口,温如风再大的怒气也已经消了一半:“要我陪可以,不过你可要告诉我你要嫁的是哪户人家。”
哈哈一笑,仰头将那杯琼露尽数喝尽,念罗裳软媚的靠躺在太妃椅上:“我要嫁的,是温大当家你杀不起的。”似乎是将他所有的思绪猜尽,念罗裳才说出的这一句话,“他是,当今皇上。”软媚的话戛然而止,眉宇间的张狂也敛了去。
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念罗裳这一辈子,都应该成为不能想象的奢望了吧。
当今皇帝么?这还真是他温如风杀不起的人,男人刚才还肆虐的暴戾之气像是在一瞬间都散尽了,面具之下那轻扬的嘴角让人捉摸不透,“好,我会赔你那件嫁衣,但是念罗裳你也要记住,如若你成婚当日穿了别人的嫁衣,就算是当今皇上我也定会将你夺回!”
而他准备的那件嫁衣,当然是为了他以后的妻子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