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风寒如冰。
整个李家宅院特别是院门处都陷入某种冷寂之中，显得有些可怕。
李老鹰看着不远处那俊美少年隐渗的寒气，喉咙微涩，刚刚说出那句“你难道真的不在乎你妹妹的性命”时，他心中忽然涌起某种极为不祥的预感，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般，但更像是某件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要降临在他身边一样！
寒风中，那俊美少年面无表情地答道：“你说……我在不在乎……”
他说话的声音依旧很淡，微微带点沙哑，没有蕴含丝毫情绪，犹如机器乃至死物一般的低语！但却隐隐带有寒气！
是的，确确实实有一股寒气从他口中呼出。
这股寒气，在出现的那一刻，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呼吸猛然一滞，好像周围的空气，都因此凝结了许多，令人难以呼吸！
于是纵然妖鹰在高空如何盘旋，也再无狂风席卷而出，纵然妖鹰在夜空如何蹄叫，也再无清脆之音响遍扶水！
李老鹰苍老褶皱的脸庞上涌起无数复杂的神情，最后尽数化作震撼与畏惧的神色！不知是否为呼吸所困，他的气息也变得极为不平稳，一颤一颤的，仿佛下一秒，甚至就在这一秒，便会断气一般！
他忽地伸出一根枯瘦手指，在夜风中颤巍巍地指着那名俊美少年，一脸难以置信：“西……西域巫术？！”
“你竟然真的领悟了？！”
西域巫术？
李家家主话音一落，在场的所有李家人包括那些在远方观望的人们，顿时一阵吃惊！
“西域巫术？便是传闻中记载的极少数天赋异禀的西方人才会使用，那种可以呼风唤雨般的邪术？”
“据说这可是和我们唐人的剑术与儒生等同存在的修炼体系啊！”
“也正是因为巫术的存在，还有其无修炼划分的特性，才有了后来元力的诞生……”
议论声中，有个沉重的声音忽地响起：“不过是一些邪魔外道，鬼蜮伎俩罢了，不用在意！”
邪魔外道，鬼蜮伎俩？
不用在意？
众人闻言一阵吃惊，往发声处望去，却见一名壮汉正站在一处极不起眼的院墙角落，眼带凶光的看着场间情景。
“石纵横？”
“他怎么在这里？”
围观的人们顿时一阵吃惊，今天的武试过后，恐怕没有多少扶水人会不认识这名曾经的竞技场霸主了！
也正是石纵横，围观的人们才仿佛从武试中联想到什么，不禁指着场间那名俊美少年，惊骇出声：“我想起来了，在武试上把李慕白废了的那名少年，就是他！慕容！”
于是又有不知情的人一阵吃惊：“废了李慕白？乖乖，这少年可真是够胆，竟然把李家二十多年来最有希望晋升洞虚境界的李慕白给废了，那得有多……不知死活啊！”
“毕竟只是少年，年少气盛的，做事不考虑后果，这下惨了吧，被整个李家的人围剿？”
石纵横听着人们的议论声，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帮愚民，竟然连谁处在上风都看不清楚么？
他看着那名俊美少年，血腥眼眸中忽地带起某种凶光，出神地喃喃道：“果然也是隐藏了实力么……”
他忽地嘴角一勾：“就让我看看你怎么应付吧……”
恰在这时，他耳边突然响起一个阴冷冷地声音：“哦……看来今天武试的失败让你很不爽啊……”
石纵横没有搭话，因为他没有回答废话的习惯——若不是为了计划，我犯得着隐藏实力去参加那劳什子武试，最终还输得那么惨……你说我爽不爽？
黑袍人看了石纵横一眼，又忽地阴森森地说道：“你刚才好像说……西域巫术，不过是一些邪魔外道，鬼蜮伎俩罢了……”
石纵横闻言顿时一惊，这才想起自己这位同伴可是个地地道道的西域巫术修炼者，这样直接在别人面前说别人坏话真的好么……
不过虽然醒悟过来，石纵横却依旧不动声色、分毫不让地说道：“怎么，我说错了么？”
“呵呵……”黑袍人一声轻笑，忽然冷声道：“看来你们唐人，已经快忘记了我们罗兰人的可怕了啊……”
“再可怕，不也是被东皇陛下打得抱头鼠窜，只得委曲求全么？”虽然现在是合作关系，但是提到有关唐人和罗兰人之间的恩怨时，石纵横却是依旧毫不退却！
因为无论是他曾经受过罗兰人的帮助，还是现在在与罗兰人合作，都无法改变一件事——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唐人！
“是么……”
听到石纵横口中的“东皇陛下”，那罗兰人笼罩在神秘黑袍下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只听他冷冷道：“那你……要不要试试，你们唐人口中的巫术……”
石纵横身子陡然忍不住一颤，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气霎时间弥漫全身！
在他凶厉的眼神中，黑袍人手中忽而在夜色下闪起一束光亮！
光亮一闪而逝，却带有极其可怕的冰冷气息随之蔓延而开！除了近在咫尺的石纵横，没有人察觉到这抹光亮，只是他们身子皆是古怪地猛然一颤，没来由的冷汗淋漓！
黑袍人的冷然之声再度响起：“你以为……那小子用的，能称得上西域巫术？”
“一个小小的冰息罢了，便如此大惊小怪，还妄敢将我们罗兰人的仙家妙术称之为巫术，真是可笑的唐人……”黑袍人侧身看着僵硬难以动弹的石纵横，嘲笑道。
“东皇？东皇再强大又如何？最终不还是去了都天塔！但失去了东皇的大唐，对我们罗兰来说，真心不算什么……”
“够了！”石纵横闻言一声冷哼，骤然破开某种束缚一般，右手如迅雷般伸出，猛地摁住黑袍人的脖颈，一股令人难以想象的巨力顿时爆发！
“小渣碎，你要知道，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别忘了我们的计划！少在我耳边唧唧歪歪的！虽然你境界元力都比我高，但不代表我会怕你！”
“计划？嘿嘿……”黑袍人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脖颈由于被摁住声音变得有些沙哑：“我知道……不就是你们那陛下的遗产么……”
“一边义正言辞地维护陛下声名，一边不知廉耻地觊觎他的遗产，你说可笑不可笑……”
黑袍人依旧冷冷地嘲笑着，仿佛对于被控制住要害的事毫不在意。
……
……
慕容散发的那股寒气的确谈不上是西域巫术，这一点李老鹰很快就意识到了，但这却不能抹去他对这俊秀少年的警惕。
十多年来，李家和这私生子爆发过无数次冲突，但从来没有人能够真正猜出他的实力，也没有人能够逼出他的全部手段！
是的，手段。
慕容手段何其多，大到元修巫术，小到暗器毒杀各种鬼蜮伎俩，连欧阳都曾说过，若是慕容手段尽出，甚至连那名背剑少年都不得不全力尽出，可见其可怕。
所以李老鹰一直没试出慕容的最强手段，因为他实力不够。
他只是个通灵境七级，元力七百多的普通元修，而且他很老了。
更重要的是，李家没有谁能看得出慕容的真实境界。
三年前，这俊美少年便有令所有李家人都心悸的实力了，那么……现在呢？
养虎为患，当真的养虎为患啊！
李老鹰一直想不明白，为何老祖宗一直严令他们李家人不得对那俊美少年出手，就算那少年有个身手不凡的师傅，但没比过，谁知道我们就一定打不过呢？
畏畏缩缩的，好像我们怕了这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一般。现在好了，当这家伙强大到我们整个李家联合起来都难以匹敌的时候，你却突然下令要我们围剿这杂种，什么意思？
真真是老了啊！李老鹰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实际上，也正是老祖宗很多年前那稀奇古怪的命令，才会让慕容在李家存活至今，不然，区区一个李慕白的那点对慕慕的旖旎之心，如何会让李老鹰放过这私生子的命？
罢了罢了，且让我带领李家，灭了这妖孽也罢。
心中思绪万千，他脸上却是依旧不动声色地说道：“上千李家人，其中实力到达通灵境的便有上百之余，再加上一只七级妖鹰，还有老夫，围剿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就算丧命其中，你也值得自豪了！”
“这次就算你纵然在神通广大，也难逃一死！尽摆弄这些小伎俩，又有什么意思？莫非你这也是因为你内心的不冷静，你的畏惧？”
是啊，我们有这么多人，这么多强者，还会怕你这个出身古怪的私生子？不过是个小屁孩罢了，就算再妖孽，难道还能是我们这么多经验丰富、实力强大的大人们的对手？
有什么好怕的？
所有李家人只觉眼前一亮，原本由于古怪寒气入侵带来的心悸感仿佛就此散去，士气猛然一振。
见自己的煽动取得了应有的效果，李老鹰赶忙趁热打铁，好似出征的将军一般霸气无双，振臂一呼：“李家所有洗髓境巅峰以上的孩子们听命，消灭这李家耻辱的机会就在眼前，不要怜惜你们的元气和境界，用你们的全部实力，让扶水人民知道，什么叫做扶水李家的荣誉！”
“什么叫做扶水城三大贵族！”
“什么叫做李家皇者血统！”
“什么叫做……”
所有李家人一时激情澎湃，皆是一阵应喝！
“扶水李家的荣耀！”
“扶水城三大贵族！”
“李家皇者血统！”
“……”
慕容看着这一幕，嘴角忍不住微微抽动，觉得很是滑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