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纵横发现他很难相信少年所说的话，当然，他并不是认为少年说的名字是假名，而是认为少年不可能真是个砍柴的。
因为石纵横自己都不是砍柴的，这少年比他还要强大，所以自然更不可能。
这因果听起来像歪理，但其实暗含某种真理，也是很多世家贵族子弟都信服的道理。
就在这时，那少年又鞠了一躬，很认真地对他说道：“抱歉。”
石纵横闻言微怔，不知东方为何道歉，他看向脚下的白色砖石，看了很长时间，又突然明白了东方的意思，觉得有些悲哀。
他忽然觉得他血腥屠夫的称号完全是个笑话，因为再次回到阔别多年的竞技场的他，竟然一个人都不能杀，就连重伤都不行，还要忍受背剑少年的羞辱，实在有些好笑。
尽管那少年的道歉很真诚，但石纵横依旧很不舒服，他是一个自尊心很强大的人，而且他的实力也很强大。
“我会试着战胜你。”
一股元气在石纵横身上逐渐汇聚，隐隐透着某种鲜红色，他的眼神因此变得鲜红起来，但已不带丝毫戾气，反而显得有些认真。
一股惊人的气势环绕石纵横周身，随后渐渐散发而开，他的兽衣轻轻飘起，露出胸膛和腹部处各种各样的疤痕，显得有些狰狞可怕。
东方却不怕。
东方的眼睛里划过某种可怕的弧光，又仿佛有星辰在其间不断变化生灭，暗含某种至理，于是他轻吐一声：“三百八十九。”
这话真的很轻，也没有蕴含丝毫元气，自然不是什么高深可怕的音波功，但却让石纵横气势一滞。
因为这数字对他来说很熟悉，而且那少年的眼睛也让他感到有些熟悉。
但石纵横根本来不及细想，因为那少年出剑了。
依旧是风。
清风很轻，将东方带起。
东方手中木剑在清风中前行，向石纵横刺去。
东方是一名剑客，但他真正会的只有三招剑法。
基本剑法。
挑，刺，斩。
这便是他砍了十多年柴火所学会的。
之前他向将魁展示了他的斩，那一斩很强大，确确实实可以斩将魁，现在他将要展示他的刺。
刺是直刺，最简单的直刺，没有丝毫花哨。
于是速度最快，威力最强。
纵然只是木剑，这一刺也必将极其强大。
石纵横觉得这一刺很完美，简单剑法无懈可击，只是他并不觉得自己需要破解，因为他的拳头很坚硬，钢铁般坚硬，更重要的是——比木剑坚硬。
他的拳头如雷，他的拳势如风，狠狠地袭向东方，准确来说，是袭向那柄木剑。
“咔嚓！”
空气中传来一阵脆响，就像鸡蛋撞石头一般清脆响亮，只是那鸡蛋不是人们想象中的木剑，而是石纵横的拳头。
石纵横脸色有些苍白，他原本以为他钢铁般的拳头完全足以破开那柄木剑的，现在他知道他错了，因为他忘了一件事——
木剑的另一端，是少年东方的手。
既然是他在拿剑，那不管是什么剑，都不能以常理度之。
元气极速收敛，石纵横一拳威势尚未尽出，便欲收回，因为他清楚，若是再晚几息时光，这手必然会被穿透而过。
可惜，已经晚了。
因为木剑上不仅有东方的手，还有东方的气。
剑气。
那道剑气黯淡无光，迎风摇拽不定，时隐时亮，看起来随时会散去一般，但依旧是剑气——东方的剑气。
那道剑气颜色很淡，速度很快，轻轻打在石纵横的胸膛上。
很多观众已经捂住了脸了，仿佛不想看到某种血腥可怕场面的发生。
但没有想象中血液喷洒成雾般的场面发生，因为那道剑气根本没能对石纵横造成丝毫实质性的伤害，只是石纵横的脸色却苍白到了极点。
因为他被那道让他毫无反抗之力的剑气，毫无悬念地击飞到场外，也就是台下。
石纵横败了。
观众们一时没反应过来，比李慕白强大，连胜最多，获胜希望最大的血腥屠夫，就这么败了？被一名来历不明的少年击败了？
真真就如李慕白被击败一样突如其来，稍微有些不同的是，这少年很有礼貌，态度很温和，手段更加温和，实力最为强大——这自然是最理想的武试第一了。
品德过关，实力过关。
唯一有些美中不足的，就是那少年的长相实在太过平凡，但那已经不重要了，反应过来的观众正要惊呼，乃至欢呼，却忽然发现一件事，让他们张不开口。
因为他们根本并不知道少年的名字，要如何惊呼，以表达自己内心的喜悦？
有人急中生智，大声呼喊——
“剑侠客，威武！”
很多人顿时反应了过来，就如通过预选文试会获得“秀才”称号一样，武试自然也有，便是“侠客”。
而剑侠客，自然是用剑的侠客的意思，用在这少年身上，的确再合适不过了，因为他真是是一名剑客，真的有大侠之风。
“剑侠客威武！”
“好一个剑侠客，的确如此！”
“剑侠客！拿下预选！拿下科举！拿下武状元！”
“……”
东方微怔，很是不适应这种热闹非凡的气氛，特别是这气氛还是因他而起，因他而生时，他脸上忍不住泛起一个羞涩的笑。
石纵横在台下沉默地看着那名少年，准确来说，是看着少年的眼睛。
那少年的眼睛很明亮，很温和，没有先前星辰生灭的景象，但石纵横却依旧想明白了先前那意味着什么。
那双眼睛不会让人陷入幻觉，也不能控制人心，但能看透很多东西，例如，他的元力，这也是先前少年所念的数字。
这是洞虚境界才有的能力。
而石纵横只是通灵境，而且尚离巅峰还有很远，这便是差距。
所以少年仅仅用木剑一刺便能将击败。
所以少年才会说抱歉。
因为他辛辛苦苦连胜这么多场，却被少年理所当然地击败，理所当然地夺取第一，实在有些悲哀，让人忍不住同情，让少年忍不住说声抱歉。
石纵横并没有感到悲哀，毕竟他根本不在乎第一，他在乎的，是一个能让他热血喷涌、势均力敌的对手——但并不是像这少年那样的。
这少年太欺负人了。
石纵横唯有苦笑。
就在这时，他的同伴迎了过来，看着场上那名少年，黑袍下露出的眼神忽明忽暗。
“你对他感兴趣？”石纵横见状有些奇怪。
“能不吗？”黑袍人似乎在笑，那声音听不出是哪个年龄段，但很是阴森可怕，让人毛骨悚然。
“十六岁的洞虚境界啊！”
“京都能得几人在这年龄有这般修为？”
石纵横闻言陷入沉默，沉默地跟同伴离去。
客栈屋顶却并不安静，虽然没有清风刮过。
欧阳感慨道：“老大还是那般强大的一塌糊涂啊。”
慕容沉默了会儿，说道：“在师傅给我称手的兵器前，我要逼出他背后的剑都很难。”
“你倒是谦虚。”欧阳哪会相信他，笑道：“你的手段可是要比老大多太多，强太多了，在你面前，老大不出全力那是自虐！”
他顿了顿，又疑惑道：“不过他看起来好像受伤了，怎么感觉才发挥了一半不到的元力？”
慕容看了他一眼，忽然很认真地说道：“那你呢？”
欧阳笑容一滞，沉默片刻，说道：“老师说我很快就可以成为儒生了。”
“哦？是吗？那种令人讨厌的人物和能力？”
“没办法，谁让我喜欢啊。”
“呵呵，我看你也只有这条出路了。”
“你说什么！你这个只懂得打打杀杀的杀人狂魔！”
“多谢夸奖，这话着实说到我心里面去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