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欧阳看来，那喜欢卖弄的李慕白，甚至还不如砍柴少年陈小刀，因为欧阳分明看得出来，那陈小刀不过是在败的那一瞬间有过些许茫然，之后便为一阵清明和坚毅所代替……
这样的人，纵然天赋不如人意，但只要一直保持这种意志，坚持努力，难道还会有不成功的理由？
至于老大那种天赋非凡，又……唉，不提也罢，不提也罢，欧阳轻叹，人比人气死人啊！
铁扇轻摇，他望向台上的李慕白，眼神淡漠而带点怜惜，如同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而像这样的蠢货，还是让老三给他治治吧……
……
“没想到李家小子这么厉害……”擂台下荫庇处，红木椅上有个考官苦笑道。“按照这种情况下去，莫不是武试也要像文试那般提前结束了？”
“没那么简单。”另一个林姓考官却是微笑道：“真正聪明的人，可不会选择这么早登台，毕竟就算再强大的年轻俊秀，也经不起这样消耗……”
“越到后面，才越精彩，不是有句话说主角可一直都是最后登场的！这李慕白虽然强，但通灵境不能再高了，毕竟智商是硬伤。”
“真正的强者，可不会如他这般过早出场，过份作秀！可惜预选通过资格毕竟相比起来比较宽松，我们还是得给他记通过……”
“……”先前开口的考官闻言愣了一下，又忽然眼眸一亮，手指微颤地指向前方，有些莫名激动道：“这便是你说的真正的强者？”
林姓考官随之望去，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只有一片黑暗。
很多人都看到了那片黑暗。
那片黑暗伴随着某种很有节奏的声音而出现。
“咔嗒咔嗒……”
……
榕树上的春蝉正烦人地鸣叫着，可惜很快就被一阵欢腾尖叫惊奇声掩盖而过，但并不是什么声音都会被掩盖而过。
例如李慕白的声音。
“你怎么会来？”
回应他的是一阵“咔嗒咔嗒”的脚步声，这阵脚步声如铁槌一般，阵阵锥心。
“你怎么会来？”
李慕白又说了一次，他说得很快，因此显得有些急促和不安，就像他此时絮乱的气息一样。
他忍不住抽出了腰间的剑，那柄剑修长而锋利，带着某种璀璨的光亮，寒气逼人，显然是一柄好剑。
将这柄好剑握在手里，那种饱满的实心感，终于让他跳动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于是他恢复了先前充满自信、风度翩翩的样子，但这次在场的观众基本都看出来了，这都是装出来的镇定。
“天啊！李慕白竟然就这么拔剑了？他这是要全力以赴尽快解决战斗的意思？”
“不！我看那李慕白肯定是因为察觉到危险才拔剑的！这次上台的对手，我看有些古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令人窒息的危险气息！”
“应该不是错觉！毕竟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可他到底是谁？只要是扶水城的，如果比李慕白强大，没道理我们不知道啊！”
“……”
随着“咔嗒咔嗒”声响的终结，那片黑暗下的身影终于迈出了最后一个台阶，登上了竞技场上。
“因为你在这里。”
那身影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听起来就像在听一首优美的乐曲，只是隐隐有些沙哑，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味道，于是感觉起来更加好听。
他的回答很简洁，没有说过多的原因，给人一种不大喜欢说话的感觉。
你怎么会来？
因为你在这里。
显然，这个黑暗身影，很可能正是为李慕白而来。
坐在前排的少部分人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也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于是更加奇怪。
“他们好像认识？”
“不清楚，但这少年到底是谁，李慕白好像很怕他的样子……”
“难道说他会比李慕白厉害？”说话的这名官员不禁被自己所说的话给吓到了，比通灵境强者还强，那不就是洞虚境强者？
长剑上绑着的布条微微湿润，李慕白看着对面那长相极其妖异的俊美少年，心中依旧忍不住冒出一些古怪的念头。
有时候，李慕白都会忍不住抱怨几声，为什么这么好的皮囊却落在一个小小的贵族私生子身上，为什么身材如此诱人美丽的却会是个男的……
为什么这样一个俊美如绝世美女的美少年，却拥有这么一个阴森可怕的性格……
“你到底想做什么？”李慕白喉咙微涩地说道，他猜到这俊美少年是为他而来，也猜到他可能要做什么，但他依旧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俊美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嘴唇微张，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穿着极其黝黑的衣衫，极其黝黑的长裤，极其黝黑的皮靴，整个人笼罩在黑色格调的打扮中，如置身黑暗。
他的头发也很黝黑，只是有些不同的是，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其中还深藏着一种妖异的魅紫色，看起来也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味道，隐隐有些阴森渗人的感觉，就和他的眼神一样。
他的眼神很是淡漠，是那种漠视生命的淡，两颗眼珠子并不黝黑，虽然依旧带点魅紫色，但颜色却很淡，但令人感到可怕的是……他的眼珠子就那么一直停留在眼睛正中的位置，不曾挪动过……如同死物一般一动不动。
良久，那俊美少年忽地邪邪一笑：“仇恨……真是美妙得令人窒息啊！”
少年说话的声音很小，小到没有观众能够听到，但也很大，大到足以让李慕白听得清清楚楚。
“……”李慕白沉默了会，说道：“我并不觉得你会被仇恨所操控。”
不管如何，此时此刻李慕白都不得不承认对面那俊美至妖的少年的确是个极其优秀且可怕的人，尽管他只是李家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私生子……
李慕白觉得俊美少年很不凡，那就应该足够聪明，足够聪明到明白如果在武试上阻止他的话，会迎来怎样的后果……毕竟，李慕白还是整个李家赋予厚望的大少爷……
“我说过了，仇恨真是个很美妙的东西。”俊美少年秀眉微皱，显然是因为把说过的话再重复了一次感到腻烦，当然，也因为他将要说一些很麻烦的事，更因为他还不得不说。
“拥有它时，你会非常厌恶它却心甘情愿地为它所操控，会忍不住去追求它，会忍不住为它而被迫做出改变，会因为它失去很多欢乐，但却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意志……而且，你会迫不及待地想让它消失，纵然因此付出一些令人难以接受的代价。”
“失去它，你也不会感到解脱，甚至只会变得有些茫然失措，充斥着巨大的空虚感。”
“它真的很奇妙。只有世间不见久矣的伟人才能不被它所操控。”说完后，俊美少年忽地脸显痛苦，心中想道果然还是老二比较会组织语言，我说这么几句就感到累了，他随便一开口便是长篇大论，滔滔不绝……
李慕白听着俊美少年的话，脸色顿时苍白起来——他听得出他语气中饱含的坚决。
很多年前，他就清楚地知道那名住在小茅屋里，无父无母的小男孩，拥有多么可怕惊人的能力，但碍于某些原因，他一直没有让族里人知道……直到那男孩真正强大到令整个李家的人都感到心惊胆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多么大的过错，但可惜为时已晚，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他心中复仇的欲望了！
但好在最近几年里，那少年依旧稳坐在小茅屋中，不曾前来寻仇，李家人心中悄悄松了口气的同时，便严令任何人不得与茅屋里的兄妹俩接触，于是俊美少年和李家之间从此一直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难道这种关系终于要被改变了么？
李慕白有些难以接受这种改变，因为不管这种改变的结果是什么，李家都可能付出极大的代价，而代价的源头，正是因为他当年由于心中一点旖旎而让这只苍狼成长起来……
李慕白不甘道：“那你为什么不做这样抛弃仇恨的伟人？”
俊美少年答道：“传说中抛弃七情六欲的佛门佛祖，仁爱世人的儒家圣人或许能抛弃它。”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可惜我不信佛，也不尊儒。”
“那你信什么？尊什么？”
“阿修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