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博举着手机，脸上的神情很是尴尬，幸好这只是在通电话，不用担心会被董薇薇看到。
钟彦是海天电子的老臣子，也是梁家的常客，梁文博跟他不可谓不熟。心想，怪不得董薇薇语气很奇怪，原来是自己的问题比较白痴。不过这好像也算不了什么吧？钟彦去家里的时候，又没听他说过在公司是做什么的。
梁文博在心里为自己辩解道，但这个理由连他自己都不怎么信服。
“阿博，你现在开始工作了吗？”董薇薇适时地换了个话题。
“是啊，在一家广告公司。”梁文博随口应道。
“觉得习惯吗？”
“还好吧，也没什么不适应的。”
“过段时间，我去看看你，好吗？”
“这个……好吧。”
梁文博知道，这未必只是董薇薇的意思，恐怕更是老妈的意思，便没有拒绝。
反正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正好让她们看看，自己是如何自立的。
又随便说了两句，梁文博挂了电话，长舒一口气。本来他是想通过董薇薇来了解一些信息的，既然运营总监是熟人，那就不必问她了。
他晃了晃有点发晕的脑袋，想给钟彦打过电话去，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钟彦的号码。
难道要再打给董薇薇去问吗？
梁文博很是有些犹豫。
这时手机响起了一声短信提示音，他打开一看，却是董薇薇发来的，内容正是钟彦的手机号码。
看到这条短信，梁文博心中生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给钟彦拨过电话去。
电话一通，便听钟彦说：“喂，是阿博吗？”
很显然，他虽然没有钟彦的电话，但钟彦却有他的。
梁文博不由想起和莫凡闲聊时曾听他说过，很多人手机里都存着几个特殊号码，即便从来都不去打，但哪怕换了十个手机，也一定不会从通讯录中漏掉。
“是我，钟叔你好。”梁文博笑呵呵地应道。跟钟彦通话，他就自如得多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梁文博说：“钟叔，有个事我想问你一下。我听说你们运营部，把一个名叫伟盛地产的客户移交给了销售部，是吗？”
钟彦说：“对，是有这么个事。”
梁文博说：“我有点不太理解，这不是增加运营成本了吗。钟叔你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啊？”
他昨晚听莫凡约略分析过这件事，便现学现卖，也好让钟彦知道，他不是闲得没事干才来问这件事，而是为了公司的利益考虑。虽然突然打这么一个电话，过问公司里的事，显得太过突兀，而且也不合规矩，恐怕会给人以脑子抽疯的印象，但至少能在道理上占住脚。
钟彦笑着说：“这个是何总交待的。她指定了一个销售部的职员来负责这个项目，我觉得应该是出于锻炼培养的目的。”
梁文博心想，弄了半天，还真是老妈交待的。又问：“我老妈让谁来负责？”
“是销售部的一个主管，名叫陆筱蓉。”
“陆筱蓉？”
“怎么，阿博你认识么？”
“太认识了，那是我铁哥们的女朋友。”
“哦，我说你怎么会问这件事呢，呵呵。”
“可这事有点不对啊。销售部那个沈太安你知道吧？他把陆筱蓉从这个项目中排除了。”
“什么？他哪有这样的权力！”
梁文博听出钟彦的声音不那么淡定了，猜到这里面肯定出了什么问题，便又说：“我听说沈太安还写了封告状信发到了你们的邮箱，状告陆筱蓉得罪客户什么什么的。”
“这……阿博，帮钟叔一个忙，你还知道什么信息，都告诉我好不好？”
梁文博原本是想从钟彦这里得到些有用的消息，然后再探探口风，看能不能请对方帮个忙，没想到居然反客为主了。
他故作轻描淡写地说：“我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沈太安请客户吃饭，非要陆筱蓉陪客户喝酒。陆筱蓉不愿意，沈太安还动手打人了。”
“这……简直是胡闹！”
“钟叔，顺便问一下，伟盛地产又是什么来头？”
“阿博你不知道吗？”
“呃……不知道。”梁文博心想，怎么又是一副我应该知道的口气呢？
钟彦说：“海天集团握有伟盛地产百分之八十的股权。那家地产公司，实际上是海天集团的控股子公司。”
梁文博咧了下嘴，说：“噢，原来这样啊。”
“阿博，我有些急事要处理，咱们改天再聊，好吗？”
“哦，好的，钟叔你忙。”
挂了电话，梁文博感到有些郁闷。董薇薇和钟彦那种“你应该知道”的语气，让他觉得自己很像是白痴。
他当然不怀疑自己的智商，自认为情商也没有问题。却忍不住想，过去那些年，自己的心思到底放在哪了？
若不是顶着个天才画家的名头，自己跟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材们，又有什么区别？就算是在最擅长的绘画领域，这些年来也没做出什么值得称道的成就。说到底，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披着天才外衣的废材而已。
想明白这一点后，梁文博心里很不是滋味。
虽然通过之前的电话，从钟彦那里得到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算是实现了预定目标，但这并未让他的心情好上一些。
他的本意是帮陆筱蓉解决点小麻烦。但是很显然，人家陆筱蓉并没有做错什么。要不是运营部在移交过程中出了某种问题，根本就不会发生那些事情。
梁文博现在职场经验非常欠缺，但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他知道，陆筱蓉既然能被母亲看重，说明确有过人之处，在公司的前景一片光明，根本不需要他去帮什么忙。
倒是钟彦说让他帮个忙并非什么客套话。正是从他这里得到了一些信息，才让钟彦有机会去修正工作中的错误。
怎么想做点小事都这么难呢？或许这正说明，身边的人都比自己本事大。
梁文博不由生出一种无力感，站在路边发了会呆，转头向小区走去。
……
……
饭后的整理清洗工作，是莫凡最讨厌做的家务活之一，他不愿意经常在家里做饭，这也是一个主要原因。虽然陆筱蓉自告奋勇承担了这个工作，但他觉得自己当甩手大爷总不太好，还是共劳动齐欢乐方为生活之本。
陆筱蓉把盘子碗筷都清洗出来，莫凡就拿了干毛巾擦拭上面的水渍。劳动快结束时，二人听到外面开门关门的声音，知道是梁文博回来了。
莫凡说：“这小子真会躲，我们这一干完活，他就跑回来了。”
陆筱蓉说：“你不愿意劳动就去看电视吧，不用在这里抱怨。”
莫凡说：“我哪里抱怨了，只是斥责一下某人逃避劳动的行为。咱们不能惯着他，要不然该把他惯坏了。”
陆筱蓉笑了笑，把洗好的水果端了出去，过了一会又进到厨房，说：“阿博的情绪好像有点不太对。”
莫凡不以为然地说：“那小子一向自诩为艺术家。你知道，艺术家一般都情感丰富，这种人很容易情绪化，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别贫嘴了，你去看看吧。”陆筱蓉说着从莫凡手中接过毛巾。
莫凡到客厅沙发坐下，见梁文博情绪确实很低落，和吃饭时大不一样，便说：“你刚才干嘛去了，怎么跟个霜打的茄子一样？”
梁文博说：“我刚才给你们运营部的总监打了个电话。”将从钟彦那了解到的信息告诉了莫凡。
莫凡心想，怪不得伟盛地产肯做海天电子的试验田，原来那是他们自家的一亩三分地。笑道：“小伙子不错嘛，知道为朋友排忧解难。”
梁文博自嘲地笑了下，说：“是啊，也就这么点能耐。”
莫凡说：“我怎么听着，你好像还挺不满意的？”
梁文博说：“我有什么可满意的？”对着莫凡，他觉得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就把心里的想法说了说。
莫凡听完就笑了，说：“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冥思苦想七天七夜，才大彻大悟成了佛祖。你可比他厉害多了，在路灯下面站了一会就顿悟了。”
梁文博翻了个白眼，说：“你就各应我吧，今天我投降，不和你争论。”
莫凡说：“这怎么是各应呢，听不出来是夸你吗？聪明人要着眼于现在和未来，只有蠢材才会一直纠结过去。再说，你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真的吗？”
“难道不是吗？”
梁文博眨巴眨巴眼睛，说：“听你这么一说，我又觉得自己真还挺好的。”
莫凡点点头，说：“至少比朽木烂泥强上一些，还有药可救。”
“靠！”梁文博说着站了起来，从茶几上的盘子里拿起一枚香梨，一边吃一边朝大门走去。
陆筱蓉刚忙活完从厨房出来，见梁文博在门口换鞋，就说：“怎么刚回来又要出去？”
梁文博说：“我去剪个头，看看还能再悟出点什么来不。”说完就出去了。
陆筱蓉有些不明所以，在莫凡旁边坐下来，说：“他这是怎么了？”
莫凡说：“可能是想从头改变吧。不是跟你说了么，那家伙很神的。神经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