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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甲虫(四)


  梅梅忽然说:“我们准备换房子租,你能不能帮我们说说,让刘大姐把房租退给我们啊!”这话引起了买主的注意。

  他问:“为什么好端端的要换租啊?”

  我觉得梅梅是扯蛋,刘大姐对她儿子卖房子根本没有好感,怎么可能听他们的劝给我们退房租呢。

  正在这时,女房东来了。她是我们打手机叫来的,我们已经决定退租了,不管能不能要回房租都要把她叫来说一下。

  刘大姐走进我们的屋子,一看见她儿子和那个中年人立刻就明白了他们在商量什么。

  她对那中年人说:“你跟他谈什么?他毛还没长全呢!”

  那中年人看看刘大姐的儿子,又看看刘大姐。

  刘大姐补充道:“这么大一套房子的买卖,你就信他几句话胡扯,也不先看看证明文件?”

  那中年人想问问清楚事情,又不知从哪里说,这时刘大姐说着说着忽然大怒,指着他儿子的鼻子骂起来了,说他和他爸一样败家。

  刘大姐又和他儿子吵了起来,她儿子坚持房子是奶留给他的,他要做生意必须要本钱,不卖房子怎么办?他们吵得比上次更凶。

  正当刘大姐儿子怒不可遏,那个中年人不知所措时,从门外面的客厅里窸窸窣窣爬进来许多金色的甲虫。

  梅梅和我一看就惊叫了起来,梅梅吓得躲到了我身后。那些虫子爬进我们的租屋四处乱窜,在地上疾速爬动,有的从我们脚上爬过,冰凉无比。

  我躲着四处乱窜的虫子,对刘大姐说:“你看!就是这种虫子,我跟你说过的,还有一大堆骨头,也是真的。”

  那中年人一听虫子还有骨头,感觉这里头问题太多,立刻就说:“既然你妈不同意卖,那就算了吧!这是一笔很大的买卖,将来有问题就麻烦了。”说完就走了。

  刘大姐的儿子根本不关心什么虫子,他正在冒火的时刻,抬脚就踩死了几只,那些死虫散发出一股恶心的腐臭味,但是刘大姐的儿子全然不顾虫子和满屋子腐臭,继续地指着他妈的鼻子大骂她,骂她是存心想害他,断他的前途。

  这时甲虫越来越多了,刘大姐对那些虫子充满恐惧,她一边躲着虫子,一边轻蔑地看着他儿子激动的数落。

  她儿子看见她那副冷眼旁观的样子更火了,一把把她重重推倒在地上,还把我们的一只水壶狠狠砸在她身上。

  我想去劝,但梅梅以为要打刘大姐已经吓得尖叫着逃出了房间,我走过去安慰梅梅。

  刘大姐被推倒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她儿子又把我们桌上的东西一件一件往她妈身上砸,然后碰的一声把门重重带上,顺手拔出钥匙扔到了窗外。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嘴里骂骂咧咧。

  这一下糟了,刘大姐被关在我们租屋里了,她在里面扭着门把手想出来,但这房门的锁外面没插钥匙时,从里面是开不了的。

  梅梅说:“我们快搬走吧!别管他们的事。”

  “可是大姐还关在我们房间里呢,我们的东西也在里面。”我说。

  这下可真的要命了,我先得去找钥匙,至少要把我们的东西拿出来。

  我从客厅跑到阳台上,我们那间屋子的窗子外面是阳台,但是窗玻璃是密封在墙上的,阳台只有通向客厅那一个门。刘大姐在里面使劲拧门把手,但是外面没插钥匙门打不开。

  我对着屋里的刘大姐说:“刘大姐,你等一下,我去楼下找钥匙。”

  我看见金甲虫象水一样从门的下面渗进我们的租屋里,满地乱爬,我看着心里瘆得慌。

  我和梅梅一起跑到楼下找钥匙,我心里叫苦,心想可别扔进绿化带里去啊,那可不好找了。

  我正低头找着钥匙,忽然梅梅惊叫一声,说:“你看!”

  我抬头往我们那窗户一看,我们那个租屋的窗户已经被砸破,刘大姐正在用那把坏水壶一点一点敲掉窗玻璃。

  我们在楼下能隐约听得见她惊恐的声音:“虫子太多了,从哪里来的啊?”

  也不等玻璃全敲下来,她急不可奈地想往外爬。她想爬到阳台上,然后从阳台上进客厅。

  我们听见她边爬边喊着:“好冷啊!”她爬到一半,这时,我们在楼下只听见她一声惨叫。

  她身子下面好象有一块玻璃没敲干净,她一挣扎肚皮就被划破了,她挣扎着想退回里面,但她身下那些没敲下来的玻璃把她的肚子整个划开了,肠子哗啦啦全挂在了窗台上,血从阳台上一直淌到楼下,有几滴差点滴到我们头上。

  我们两个人吓得不知所措,呆呆地看着五楼,这时,楼下有许多人也看到了,一阵吵闹过后报了警。

  警察把刘大姐的尸体抬走,问了我们一些事,我们全如实说了,刘大姐和儿子因为卖房子吵了起来,然后被意外关在屋里,我们到楼下找钥匙,只是没说甲虫和老太婆的事,因为那些事说不清楚。刘大姐的儿子也被找来了,他说的和我们说的完全一样。

  我们在警察局呆了一下午,从警察局里出来,我对警察说:“我们要去租屋收拾东西搬走,我们不租那房子了。”警察让我们走。

  回到我们的租屋已经半夜了,我们战战兢兢地走进了房间。

  房间的碎玻璃和血迹已经清理过了,但屋子里还是有许多血腥味,那味道一闻就让我们想起刘大姐肚子被划开的场面。

  我对梅梅说:“天都快亮了,怎么办?我们去酒店还是在这里坐一夜,酒店可能没房间了。”

  梅梅想了想说:“去街上溜达一夜吧。”

  我正想说好的,忽然听到有许多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看见梅梅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身后。

  我一回身,看见月光照亮的窗台上摊着一套很考究的女装,那是刘大姐死时穿的那身衣服,在窗台下,隐约看见几根骷髅骨头,还有许多金色的甲虫在骷髅里爬进爬出,好象在吃上面的肉。

  这情景离我们只有几步远,我们又象那夜一样进入了一种如梦如幻的境界。

  这时,走廊尽头又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哭声,我们逃出了房间。

  第三天,我们又回到以前那个房东的房子里,我们把碰到的事都跟她说了,我回来重新租她的房子让她很高兴。

  那女房东说:“那堆骨头肯定是刘大姐婆婆的,那老太婆舍不得离开她的房子。”

  “她是死在那房子里的吗?”梅梅问。

  “是啊!但是老太婆死了三天后,他们才发现她死了。”

  我问:“怎么三天才发现死了,他们在干嘛?”

  “她病了,还没来得及送医院,刘大姐当时正和他叔抢房子打官司呢,没功夫管她,就给她放了许多饼干和水,也没想到她会死。”那女房东似乎很赞同先打官司。

  她又补充道,“刘大姐的老公早死了,她那婆婆有点钱。死前就已经老年痴呆了,所以才和有叔叔打官司抢房产权的事,不过,老太婆生前早入了刘大姐的套了,把房子给了他孙子,所以,最后他叔什么也没拿到。”

  “原来这么回事。”梅梅瞪大了眼睛说。

  过了几天,我们在街上碰上了刘大姐的儿子,这事件被警察认定是意外,所以他也没什么事。

  那房子现在是他的了,他爱卖给谁就卖给谁。

  不过,我们看他似乎情绪不怎么好,没精打采的,一脸疲倦。我们跟他说要去租屋里拿我们的东西,他一句话没说,带着我们又走进租屋。我们在房间里收拾,他坐在外面客厅的脏沙发上。

  梅梅看着他那副样子,有点可怜他,跟他说:“房子别卖了,这么大的房子住着挺好的。”

  他抬眼看了一眼梅梅,说:“哪里好?我每天夜里都能看见我妈和我奶奶在这房子里吵架。还有奶奶以前养的一种甲虫,满屋子乱爬,房子象个冰窖。”

  我们听他的话都傻了眼,梅梅说:“那你先搬到别的地方住一段时间!”

  “没用!住到别的地方,就会做梦,象看戏一样看她们吵架,一直到天亮。奶奶说,她的房子谁也别想抢走,她死也要一直守在这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