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红旗第十三佐领，塔塔尔氏尚禄大人的后辈，竟然被这样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窜来的野东西给欺辱，你们难道连一点血性都没有了吗？！”
一处宾馆的园子里，年纪大概十七八岁的崽子正在那里叫嚷着，一旁几个中年汉子不说话，许久之后其中一个却皱眉问道：“太一老道当真不让你们进山门歇息？”
“如何不是！”
小崽子梗着脖子大声道。
“糠稀二十三年立了咱们正红旗第十三佐领，到现在也是两三百年了，被这么一个山野臭道士欺负，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野汉子欺负，还有脸面吗？还有一点点八旗子弟的风骨吗？”
那少年大声嚷嚷着，架势挺好，颇有几分满清遗老遗少的架势。
不过这边多善居内，张泽和掌柜王志成倒是相谈甚欢。
“王掌柜，松江县，怎么来了这么多满清遗老遗少？”
“张先生是说方才那几个？”
“正是。”
王志成摸了摸山羊胡子：“张先生你有所不知，松江府早年有个规矩，就是各家大药房都会聚集在这里做个赏药大宝会。他们几个，是正红旗第十三佐领的后人，塔塔尔氏尚禄传下来的子弟。拽了一股子满清的腐朽气，谁也不待见，这会儿还想着去玉璋山逮金元宝，据说还想问太一道长求‘金玉蟾气功’，你说可笑不可笑？”
“他们还以为这会儿是满清王朝？”
张泽觉得不可思议，这种大脑沟回是何等的构造，才会在这种年月还拽什么八旗子弟的腐朽架子？
“嗨，土包子一群，自娱自乐的玩意儿，理他们作甚。不过打他们也没什么意思，都是做药材生意的，惹的不欢快，东北那边的几个商会也会觉得过意不去。所以说都不理睬他们，随他们闹去。”
王志成又笑道：“张兄弟可听说中海的至善大药房？”
“自然是知道的。”
“至善大药房在东北做的几个人参铺子，大工就是他们这些满清遗老遗少，大约是六十年前，当时要屠满人，有个满人寨子头领和大药房的大掌柜关系不错，就去跪求收留，才让塔塔尔氏尚禄一脉的人活了不少下来，否则东北军就要把他们全部杀了。”
王志成是老江湖，这些细微的事情知道的不少，他又道：“而且塔塔尔氏根基在高丽，也就是现在的朝鲜，结果小鬼子上岸之后，把他们连根拔起，全部弄死了个干净。早后来赶跑了小鬼子，结果人家朝鲜打仗了……嘿，你说这事儿。”
张泽心中了然，道：“果然是有趣的紧，不过这几年下来，想必以为太平日子到了，又开始尾巴翘到天上来了。”
“还不是钱闹的，弄什么八旗风骨旅游中心，说白了就是圈钱，那边四座山头，三座连着长白山，其中一座还接着天池的地气。张先生，您是行家，这要是哪家武林高手在那里扎窝，练功弄些高丽参，还不是跟玩儿似的？”
“这群狗东西还挺狡猾。”
“可不是么。”
王志成咂吧着嘴，显得极为不屑：“不过他们也不敢嚣张，玉璋山有太一道长坐镇，还有弥勒寺，翻不出什么浪花儿来。”
“太一道长确实超凡脱俗。”
“咦？听张先生的意思，和太一道长有缘？”
“论过武功，受了一点指点。”
张泽倒是直言不讳，他之前把那几个八旗子弟震慑住，已经展现了武功的根基，这种实力，不用多说。
这会儿和太一老道拉上关系，也好增加一下在多善居眼里头的份量。
“张先生果然是高人，请，到了，就是这里。”
王志成边说边请，这里面已经是高墙深院，仔细瞧瞧，倒是和苏州府的拙政园相似一般，只是这庭院太过紧凑，显然是为了防护有人进来的。
那围墙分三层，中间还有女墙，垛口是射箭用的。
墙高十二米，大约就是县城城墙的高度了，之间还有一个个短衣壮汉，显然就是看家护院的好手，一个个精神矍铄太阳穴高高隆起，肌肉发达的同时警惕地看着张泽。
外家高手，不过看到张泽之后，其中几个明显面色一变，让人都小心地让开了一个身位，别人看不懂，他们这些做护院头子的，如何没有一点眼力？
张泽侧目看了看那两个护院头子，大约也是刚刚入了外劲境界，见这人如此得体，张泽也是微微颔首，算是见了个礼。
那汉子诚惶诚恐，拱拱手，后退一步，做了个请的姿势。
一旁王志成掌柜见状，心中揣摩：咦？刘护院竟然这样的拘谨，看来这个年轻人的实力很强啊，不知道强到什么份量，能让太一老道指点的人，应该不会弱到哪里去。
这会儿进了大院，大门是两丈的硬木铜钉门，两边有镇宅的大狮子，石头狮子活灵活现，显然就是以前松江府的大工手臂。
“请。”
王志成手一伸，有人将大门推开，这会儿就是一股气息沛然而起，原本还是安安静静的场面，却听得里面叫嚷起来，吵的不可开交。
“四品南珠！南珠！一千颗！一千颗！”
“我要了！作家一千六百万，全包！”
“我出一千八百万！”
“九品鬼月香！两枚！九品鬼月香两枚！”
“一千万！我出一千万！”
“一千两百万，那两个鬼月香让老夫玩耍吧！”
“九品虽然不济，但给家里头小崽子们清清神还是有用的！一千三百万！”
“马老弟，何苦和我争这小玩意儿呢？”
“童兄你有所不知，这几日确实需要鬼月香，不若我补您一枚青龙香，如何？”
“君子成人之美，那我就不争了。”
里头的吵嚷仿佛是菜市场一般，那些在中海大都市中抢出狗脑子的天材地宝，到了这里，一个小县城，仿佛也不是什么值当的东西？仿佛随随便便就卖了个干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张泽不解问道：“王掌柜，这是……”
“张先生没来过赏药大宝会吧？过阵子就是太湖各县州府的赏药大宝会，药商们都聚集了起来，现在不过是互相倒腾点东西，正好多善居有个地儿，大家就在这里招呼。这么些金贵的东西，在大街上叫嚷，也实在是有点不雅暴殄天物吧。”
王志成这么一解释，张泽便明白了：怪不得中海搞天材地宝难如登天，原来这些东西不是在中海交易的，而是在这些不起眼的小县城交易……噢，怪不得夏紫那女人会对我说那些天材地宝怎么可能放在中海……原来如此，这下明白了。
“张先生的吕宋金珧，也可以拿出来卖，多了不敢说，这里起价大多都在一千万朝上。像中海那边，玲珑阁……张先生可知道？”
“知道。”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玲珑阁内宰了几个大高手，可以说是熟的不能再熟了，一番际遇，也是得从玲珑阁内做笼中斗开始算啊。
“张先生果然见多识广。玲珑阁的话，倒也交易，只是玲珑阁内去的，大多数都是富贵人家，武功高手就是走走过场，交易起来，也多半就是钱来钱往。毕竟天材地宝，人多了不接地气，会散药力。就好比千年人参，在大都市里呆上一个月就得减掉一年的药力，实在是不划算的紧。”
王志成说的话，让张泽听的明明白白，他的和尚师傅也是这样说过的，天材地宝是不能入人群养着，因为“人气”重了，天材地宝就要“成精”，成了精，就没有了“药气”，久而久之，就成了没什么用的东西。
所以天材地宝大多都要在偏僻的地方存在，比如说这松江县吧，临着太湖，又是各种小山环绕，还有玉璋山这样的福地接引天地之间的“气”，绝对是上等的好地方。因此这个赏药大宝会，在这里搞，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天地的“气”，对天材地宝来说，才是滋养。
就好比药气对武者来说是好东西一个道理。
天材地宝，听名字就知道啊，天地之间才有的玩意儿，就得指着天地之间的“气”才能活，人的“气”就会把它们吞噬吃掉，不留一点点渣滓。
“王掌柜，这位是……”
“这位是张先生，这几位是她的家眷。”
王志成掌柜笑了笑，对一旁来问话的老者回复。
那老头儿脑袋光光，一根毛都没有，手中拿着一只宜兴紫砂壶，打量着张泽，然后抱着茶壶拱手：“张先生年轻有为，实在是一表人才啊。”
“老先生过奖了。”
拱拱手，打了个招呼，算是见了面，王志成领着张泽往里头走，秦清和双胞胎都是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只觉得琳琅满目，数不清的奇怪东西在那里叫卖，这个地方，就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一样，和她们平时接触到的，完全就是另外一个天地。
这里就是武功高手的殿堂么？只有武功高手才会需要的世界么？
秦清和双胞胎都是如此想着。
而这会儿我，王志成在门口敲了敲门，这是一处小门，不宽敞，但很精致，门口有个对话机，王志成轻唤一声：“小姐，买货的人到了，您吩咐一下。”
“进来吧。”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王志成点点头，门就开了，接着王志成领着张泽四人进去。
张泽迈步进去，就看到几个人正在那里端坐饮茶，然后扭头看着张泽这奇怪的四人组。
毕竟，一个高大猛男带着三个漂亮姑娘出来的……不多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