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久,林夫人才缓过神来,喝道:“郁三少,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你在茶馆里毁了我女儿的清誉还不够,竟还跑上门了,你还想做什么?”林夫人戒备得望着他,大抵是看着郁铭玦有点像采花贼。
郁铭玦正想辩解,林夫人却已不容许他了,她叉着她那羞愧煞水桶的老腰,手指直戳郁铭玦,“郁三少,见你是郁家的人,我们家才对你礼遇有加,时常放你进来溜溜,可你呢?竟然丝毫不避嫌不知耻得跑到我女儿的闺房里来了,你的圣贤书都喂狗了吗?你这种拈花惹草的纨绔子弟,水性杨花的浮浪公子,见一个爱一个,先是和我们家小如卿卿我我的,后又纠缠上李家小姐。现在我们家小如要出嫁了,你是舍不得了吗?我告诉你,没戏了。我们家老爷眼睛雪亮着呢,知道你这小子一肚子的坏水,绝对不会把小如许配给你的。”
林夫人骂得抑扬顿挫、畅快淋漓,连睡在后厢的春香都被这快慢有致的声音感染了,夜半挑灯,挪好椅子,装好瓜子,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兴致勃勃得听着。
“啊,幸亏没有,幸亏没有。”郁铭玦弯腰赔罪不已,就差給林夫人跪下了。
“你到底来作啥的?”林夫人缓了口气,厉声喝道。
郁铭玦低着头弓着腰,连忙道:“小生获悉林小姐喜结良缘,特来贺喜。”
“贺喜要晚上来吗?你都不看看这什么时辰了?你撒谎撒得真是白日见鬼,晚上见太阳。”林夫人指着那轮透亮皎洁的圆月怒道。
她此时装作怒不可遏,其实心中也惶恐,自个儿在跟女儿说那样私密的话,这小子竟然躲在外面偷听。林夫人若是江湖人士,大概就想杀人灭口了,幸亏她也曾是守礼人家的小姐,见识短浅,胆儿特小。
郁铭玦依旧维持着那毕恭毕敬的模样,“小生本早就来想拜访林小姐了,怎奈今日铺子里有一些旧账需要翻查,便多费了一番功夫,走到您府上时,便是这时辰了。我本想就此作罢,不想打扰林小姐了,但想到和林小姐相识一场,她马上就要出嫁了,今日不提前来祝贺,以后就无此机会了。”郁铭玦想了一想,知林夫人那心思,又道:“我这刚要敲门,夫人您就出来了,并非有意撞到夫人,请林夫人责罚。”
林夫人听说郁铭玦说他是刚到彤楼,幸喜他未听到她们的谈话,但脸上依旧作出生气的表情。她侧歪着身子,白了郁铭玦一眼,慢悠悠得说,把每一字都吐露得清清楚楚,也让郁铭玦听得清清楚楚的。
“郁三少啊,你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可以放过你了。我们家小如以后啊就是县太爷的儿媳了,今非昔比,不再是你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了。我们家小如冰清玉洁的,名声啊你想坏也坏不了的。你这样翻墙爬窗的,岂是君子所为?简直就是下三滥的路数,你不要带坏我们家小如了。”
我带坏林亦如?林夫人,你主客颠倒了吧,郁铭玦被林夫人说得郁闷不已,掩了一把胸口,抚慰抚慰自己幼小的心灵,偷眼向倚在门口同样看笑话的林亦如求救。
林亦如便笑嘻嘻得过来了,对林夫人道:“娘啊,不怪他的,是女儿邀他前来的,因为他还欠我五十两银子呢。我让他光明正大得来,可他非得钻狗洞进来呢。这人啊,打小贱毛病就多。”
林夫人一听,惊愕万分,“这么多?”
郁铭玦眼睛一挑,望自己身上一瞧,自己身上的贱毛病真的有这么多。
林夫人顿了顿道:“我没指郁三少贱毛病多,这我是知道的。我是问他怎么欠你这么多钱呢?小如啊,你借钱给他记利息了没,你爹常说一分钱一分利的。”林亦如掂起脚在林夫人耳边轻声道:“利滚利才这么多的。他家有钱,敲敲他竹杠真是极好的。”
林夫人赞许得向林亦如点头,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示意狠狠得再敲他一笔。她骂也骂够了,就扭身走了,想想这样淋漓尽致得骂一场还真是挺累的,得好好休息去。
林夫人走后,郁铭玦劫后余生般得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他的一身落落青衫都湿透了,汗都流到脚后跟去了。这几日他特别得不幸,先是被县太爷狠狠得打了一顿,他大哥郁瑾言知晓后笑话他了半天,也没打算为他出头,反倒要他来向林亦如赔罪,如今又被林夫人这样劈头盖脸得骂了一顿,而林亦如则笑得浑身抽搐不已,从没有看到过她能笑得这般得花枝招展的。他的不幸都成为了他们的笑点,细细思量,身边的都是一群损友。
郁铭玦生气得跨进了林亦如的房门,瞪着贼大的眼睛,想威吓林亦如收起她那无比灿烂的笑容。可林亦如根本不怕他,依旧放声大笑。
郁铭玦好生无趣,道:“我好心好意得来看看你,你却一个劲儿的嘲笑我,我们还算是什么朋友?”
“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那天我已经说过了的。”林亦如突然收敛了笑容,眼眸中浮过几抹冷淡意,从梳妆柜抽屉里拿出一尊唐代仕女木雕重重放到桌案上,“这是你上次要我刻的,我的木雕的标价在荀檀铺子里是十两,可你不一样,你是郁家三少爷,有钱,而且你要我刻得还是我特讨厌的李伶儿,所以我要加倍收钱六十两,可又因你曾是我的朋友,所以给你抹去了十两,总共五十两银子。公道价格,别跟我讨价还价了哈。”
林亦如说的话郁铭玦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的脸色忽红忽白,白得粉嫩,红得娇艳,若说倾国倾城都不为过。他心不在焉得摆弄着自己的折扇玉坠子,可眼睛时不时得往林亦如身上瞟来瞟去。林亦如穿着白色的丝质亵衣,外头只罩了一件蝉翼轻纱,衣衫单薄,肌肤若隐若现,郁铭玦非常得不自在,跟林亦如相处了这么久,还是没能把脸皮炼得百毒不侵。
林亦如也觉察到了他的窘迫与坏心思,她眯着眼道:“你要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我就替你挖了它们喂我们家二毛。”
“您能多穿一件吗?亦如大婶喂。”郁铭玦抬头去瞧她那故作凶狠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