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芙蓉苑。
“轩儿跟祖母请安。”
洛子轩穿着一身天青色小褂,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奶声奶气的拜下。
老夫人本还担心着洛子轩的病情,如今见这小家伙不复昨日的病恹恹,心情也跟着愉悦不少,眉宇间都是宠溺。
“过来,让祖母抱抱……”
洛子轩走过去,将小脸埋在老夫人怀里蹭了蹭,小嘴巴甜甜的笑了:“轩儿谢谢祖母救命之恩,姐姐说若是没有祖母来看望轩儿,轩儿昨儿可能就醒不过来了呢…”
老夫人望着洛子轩的小脸,想到昨天这孩子高烧不退的凶险,万一再晚些,这可爱的孩子就要丧命,他的心便跟着一阵抽疼。
如今孩子的爹娘没了,若是在出个意外,可让她如何跟死去的那可怜女儿交代啊……如此想着,心底对薛氏又染上了几分愤怒…
洛无双察言观色,见老夫人眼神微怒,她知道肯定是老夫人见到洛子轩又想起了薛氏的种种恶行,她抿唇清冽一笑,恐怕日后薛氏的言行举止都会格外受到老夫人的监视,一想到薛氏在老夫人这里失了信任,她便感觉一阵的畅快。
洛无双也知道她是利用了老夫人的怜爱之心才给了薛氏重重一击,心里说到底对于老夫人还是存在着内疚的,于是上前安慰道:
“祖母不必担心轩儿,轩儿的病眼下已经是好了八九分正活蹦乱跳的像只猴子,您老就别在因惦记着轩儿而寝食难安了,万一伤了身子,双儿与弟弟良心会不安的……”
洛无双略微颔首,神色恬静,声音淡淡清雅,如同清泉拂过卵石,带着一种柔美,令人听着便打心底里喜欢。
老夫人听了,和颜悦色的笑了笑,拉着洛无双坐在她身侧,叹息一声道:“祖母这些个儿女里面啊,最疼的就是你娘,可是她好端端的怎么说没就没了,这如何不让我心疼…”
话说到着,老夫人的眼角已湿了起来,握着洛无双与洛子轩的手好一阵摩挲,才哽咽道:“如今娘没了,就剩下你们姐弟相依为命,祖母本该照看你们妥妥帖帖的,可昨儿却还是让轩儿染了病气,若轩儿有个三长两短,让祖母怎么跟你们的娘交待啊……”
末了,老夫人眼角打转的泪珠儿还是滚落了下来,落在洛无双的手背上,让她心底一阵滚烫。
“祖母快别这么说…祖母对双儿与弟弟都是百般千般的好,若是娘泉下有知也定是要感谢祖母疼爱的,再者说轩儿染病却能好的这么快,这也都是承蒙了祖母怜爱的恩泽呀……”
洛无双一边轻柔的说着一边掏出帕子为老夫人悉心得擦拭掉眼角的泪痕,安抚老人家的心情。
一旁的容嬷嬷与桂嬷嬷看了,也都是夸赞她是个会说话的好孩子,再看她给老夫人擦泪的动作,细腻而认真,那一双眼睛里都盛满着对老夫人的心疼,这份情可是最为真挚的啊,那是由心底里发出来的对老夫人的尊敬,不像是府里头其他的小姐少爷们都是虚伪的感情。
就冲着这份情,老夫人疼爱这对姐弟也是该的。也不枉昨儿夜里老夫人打发了她们两三次去探望洛少爷的病情。
洛无双见老夫人神情还有些戚哀之色,便跟老夫人说起了一些她听来的搞笑缎子给她听,才不过一会就将老夫人听的是眉开眼笑将刚才伤心的事给望了,洛子轩还在老夫人面前背了几首七言绝句,更是惹得老夫人喜欢的不得了,直夸洛子轩天资聪颖,当下便赏了不少东西。
正说笑间,二房李氏打了帘子进了来,见到老夫人如此眉开眼笑模样,李氏脸上也立刻开出了花,高声笑道:“呦!老祖宗今儿可是得了什么喜事,笑的如此开心,儿媳这还没进屋儿听见了呢。”
李氏笑盈盈进来,身上着了件蜜糖色连枝水纹对襟上儒,下身配了件碧草连天鎏金丝的百褶裙,越发衬的她身材高挑纤细。
一头色泽光亮的发髻妥帖的盘在脑后,耳鬓一侧斜依次排开斜插了三根镶了红宝石的赤金流苏簪,映衬着她白皙姣好的面皮,看上去让人心生绝艳之色,若不是她身后还跟着慕容婷,任谁也难以相信她已是嫁了人的。
李氏进来后便寻了座坐下,一旁侍奉丫鬟递上的茶水,跟在她身后的慕容婷则是向老夫人行礼道了声万福金安。
慕容婷今儿穿了件银红色缀花小袄下身着了条玉色长裙,头发挽成花苞状,上面插了几朵粉色娟花,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看上去水灵的紧,行完礼数后慕容婷便朝着洛无双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凑过去牵了她的手,脆生生的叫了声:“无双姐姐好。”
“婷儿妹妹好。”洛无双回应一笑。
她看着眼前这天真的少女,心头却是掠过一丝淡淡惆怅,前世的记忆中这个可爱毫无心机的少女在十四岁那年心疾发作便早早去了。
从此以后素来跟大夫人不对盘的李氏也因过度伤心,无心争斗,躲在自己院子里不出门,任由薛氏在慕容府一枝独大。
现如今洛无双凝视着面前的慕容婷,精通药石医理的她却是在慕容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不足之症的迹象,为了进一步探究明白,洛无双装作亲昵的去探了她脉搏,脉搏平稳而有力,根本不是患有先天性疾病的症状。
既然如此,十四岁的慕容婷又怎么会被说成是心疾发作而突然没了呢?
这其中肯定是藏有什么猫腻,难道说当初是大夫人下的毒手?
前世中碍于薛氏的‘教导’,洛无双根本不与二房李氏熟络,如今看来,当年慕容婷的死因倒是藏着很多疑点…
“无双姐姐,你得了空时就带着轩儿弟弟去紫竹院找我去玩好不好?我一个人在院子里都没个说话的人,都快成了闷葫芦了,我哪里有好多新鲜玩意儿,准保姐姐喜欢…”
听到慕容婷清脆的声音,洛无双跑远的心神也一下子收了回来,面上露出属于这个年纪女儿家俏皮的笑容,道:“婷儿妹妹盛情相邀,姐姐哪里敢不从呢,就算是以后妹妹不让我去了,我也得赖着不走……”
洛无双嗔笑的拉着慕容婷的手儿晃了晃,像是找到了作伴相玩的好姐妹。
慕容婷一听这话,如鹅蛋光洁的小脸上立刻放出大大甜甜的笑容来,一双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儿。
此刻的洛无双望着慕容婷灿烂的笑容,心中也不免生出一些感触来,虽然说慕容府中跟慕容婷年纪相仿的姐妹都不少,可碍于大方与二房之间的争斗,薛氏恐怕早就是下了命令不让慕容婉,慕容歌她们姐妹跟慕容婷有过多接触。
姐妹虽多,可却没一个人跟她主动说一句话,这时间久而久之,慕容婷自然也是不愿再去拿热情去贴你们的冷脸,故而才造成慕容婷自幼缺少玩伴,整日在紫竹院里成了闷葫芦。
眼下,这天真的少女一见自己来了,定然十分渴望有姐妹陪她聊天玩耍,所以这才拉着她的手说说笑笑。
“那我们可说好了呀,不许耍赖,明儿婷儿就等着姐姐来看我了哟…”
慕容婷小脸笑的简直是比窗外的阳光都还要明媚,对待如此没有心机单纯天真的少女,洛无双实在是不忍拒绝。
“好,明儿我就去看妹妹…”
如此,两人又说了一阵子话,李氏见自己的女儿如此开心,连带着看洛无双的眼神也越发的喜欢怜爱起来,频频笑着点头。心念叨:以后有无双姐弟陪着慕容婷说话,这孩子也就不再一个人发闷了…
老夫人见慕容婷与洛无双甚至投缘,她看着也是满心欢喜,虽然她不太喜欢二房李氏,但是对于慕容婷还是一样疼爱的紧,看着孙女与外孙女聊的投机,她也是高兴。
欢声笑语,屋子里一时也是其乐融融的景象,正待这时候,大夫人薛氏却是打了帘子进了。
“儿媳给老夫人请安。”
一入门,薛氏便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数,她今日穿了一身猩红色的湘绣勾金锦缎,发髻上配着五彩琉璃簪子,面容上扑了细腻的粉,收拾的十分妥当,脸上挂着浓浓笑意,不见一丝被处罚禁足而愤愤不满的神情,然而是精神熠熠,容光焕发。
在薛氏的身后跟着大小姐慕容婉,以及三小姐慕容清与四小姐慕容月,几个人在薛氏行礼之后便也恭敬向老夫人请安道福,随立在薛氏身后不在多说话。
自打薛氏进来,屋子里的气氛便有些怪异,洛无双能清晰的感觉处老夫人的不悦。
“你不在院子里好好的禁足反省,一大早的跑这里做什么?”
果真,老夫人的面色一沉,语气不咸不淡的开了口。
在老夫人眼里,薛氏被关禁足便是要老老实实呆的不能踏出院子一步,如今她没得允许便擅自出院,这不是明摆着将老夫人的威严不放在眼里么?
老夫人若是给了好脸色看,那才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