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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姐妹交锋


刚到芙蓉苑,守在屋外的丫鬟便笑着迎了上来:“洛姑娘来了,方才老夫人还念叨,可巧就来了。”

话语间,洛无双抿唇一笑,牵着弟弟,便跟着丫鬟进了去。

屋内,青花玉石为地面,青铜锻造的四角宫灯侧立一侧,入眼的家具座椅无不是用上好金丝楠木打造,红嘴鸭兽香炉焚烟袅袅,前朝画圣清远大师墨宝山水潇湘图被嵌在红漆镂空梨木中以七色宝石做镶做成价值不菲的奢华隔段。

仅仅是眼前这一偶,便价值千万金,可见慕容府家底是何等丰厚!

然,洛无双却是低垂下眉眼,转过屏风隔段入了里间。

主位上,慕容府老夫人贾氏穿着蜜色百寿卍左旋古香素缎,额发间系嵌着一块祖母绿圆润翠玉,发丝银白如雪,面色虽苍老了些但却红润有光,手握龙凤盘旋桃木拄杖,看上去像极了南极老寿星模样。

洛无双眸光含笑扫过屋内在场众人,然后对着主位上坐着的老夫人绽开一抹淡笑,施然行礼拜下:“无双与弟弟给外祖母舅母们请安。”

“快起来,我的儿啊,快到祖母这里来。”老夫人贾氏在见到这对姐弟时双眼瞬间变的通红,连忙招手,颤颤巍巍的要起身。老夫人跟前的嬷嬷忙扶住她。

洛无双带着弟弟上前依偎在老夫人身前,洛子轩更是一头扎进老夫人怀里,哭着抽泣:“外祖母,轩儿好想您…呜呜…轩儿没有爹爹娘娘了,以后只有外祖母疼轩儿了…呜呜…”

五岁的洛子轩哭的满脸泪水,口中的爹爹娘娘,让洛无双听着也忍不住悲伤,默默流出泪来。

姐弟俩哭成泪人儿,引得在场所有人为洛家不幸遭遇哀哀叹气起来,可怜那一把大火将洛家烧了个干净,只剩下这无依无靠的姐弟啊。

老夫人本就伤心不已,见外孙儿哭的这般伤心,更是将这苦命的一对姐弟抱紧在怀,声音哽咽颤抖不停:“好孩子,别哭,今后有外祖母疼你们…外祖母疼你们…”

洛无双趴在老夫人肩头,心中悲苦,前世外祖母是十分疼爱他们姐弟两人的,不管吃穿用度都是亲自打点,只可惜好景不长在洛无双进府一年后,这位慈爱的祖母便疾病缠身撒手人寰,而他们姐弟俩因没了人庇护而遭到大夫人毒害。想到此,洛无双对老夫人更是多了几分眷恋依赖,依偎在老夫人怀中,默默流泪。

众人见祖孙三人抱成一团恸哭,纷纷忙着上前安慰。

“老夫人,外孙女接来了,好不容易见面,您应该高兴点才是啊。”

说这话的正是慕容勋的结发夫妻,慕容府当家祖母大夫人薛香岚,薛氏三十出头,身着一袭青色丝婳褶裙,裙裾边儿滚了一圈闪耀金丝,裙服上插绣着九枝富贵牡丹,薛氏螓首蛾眉,丰神琉秀,举手投足都是一派当家祖母的风范。

只见大夫人薛氏上前,先搀扶着老夫人坐下然后又掏出丝帕来为洛子轩擦干了眼泪,隧,抬头目光慈祥和蔼的望着洛无双笑了笑,声音温柔如水:“乖孩子,今后慕容府就是你们的家,有什么需要就跟大舅母说,千万不要外道了才是。”

洛无双看着面前温柔贤淑妆面大夫人,心底隐藏的仇恨让她恨不得立刻上去撕破她的脸,明明是蛇蝎心肠心狠手辣的卑鄙妇人竟然还装出一副慈善的嘴脸,不得不说她的演技十分的好,装了十多年,可真是难为她了。

可洛无双心底明白,尽管心中有再多仇恨此刻也不能发作出来,她刚到慕容府人生地不熟需要站稳脚跟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犯不着立刻与薛氏结下梁子。

如此想着,洛无双乖巧一笑,福了福身子,道:“多谢大舅母照拂。”

这句话一出,众人便感觉这洛无双不但生的俊俏更是个知趣识大体的好姑娘,一时间讨得了大家的欢喜。

这时,一位身穿红底绣金丝线裙妆的娇美妇人走上前来,握住了洛无双的手,巧笑嫣然。

“瞧瞧这一对姐弟长的多招人喜欢,你们大舅母都发话了,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就尽管去找大舅母解决,大舅母是咱慕容府的当家祖母,权利可是大着呢。”

很明显的,最后几个字故意咬重了口音。

这一番听似劝慰的话实际上却是绵里藏针,讥笑讽刺,连带着她的笑意都像是冰渣子狠狠戳向大夫人薛氏。

洛无双明明听懂这话语中的棍棒相加但却装作什么也不懂,福了福身,脆生生道:“谢谢二舅母关照。”

是以,这美丽妇人正是慕容府二老爷慕容贺夫人李氏,前世中李氏与薛氏各自看彼此不顺眼,每次碰面都是连讽带刺的斗法。

李氏厌恶薛氏仗着慕容府当家祖母的架子处处压制着二房的权利甚至还变的法子克扣二房的财产,薛氏则是憎恶李氏那一张毒舌快嘴,但凡一点芝麻谷子的小事只要能牵扯到自己她就毫不客气的禀告给老夫人,为此老夫人对她逐渐产生了隔阂,甚至不再信任她,两人明里暗里较劲的事情多了去了。

如今也是如此,李氏不过是逞一时口快,借着她入府这事,寻着机会好落井下石,不动声色的又是将薛氏讽刺了两句。

薛氏面色立刻一寒,恶狠狠的瞪了李氏一眼,这李氏却是笑的花枝乱颤,佯装自己没看见。

而一旁坐着的三夫人王氏则是端着茶盏,眼底含笑默默的看着一切,据说三老爷慕容玉生性是个少话的人,看这三夫人的品性倒是与三老爷很合拍。

一番安慰下来,老夫人才好不容易止了悲恸,关切道:“双儿姐弟俩刚来,没有人照应怎么行?”

“紫鹃,绿翘”老夫人唤了一声,身旁伫立的两个丫鬟便应声跪下。

“你们两个跟在我身边多年,也是个伶俐勤快的丫头,从今日起你们就跟去照顾吧。”

“是,老夫人。”身穿红色一等丫鬟服饰的紫鹃,绿翘恭敬回应。

老夫人抿了口参茶,又吩咐道:“双儿姐弟院子里的粗使丫鬟跟婆子们都跟婉儿她们姐妹一样,不允许你们有一点刻薄对待。”

老夫人这话听起来是对着大家说的,但目光却独独扫过薛氏,其中用意很明显,薛氏如今是整个慕容府的当家祖母,老夫人是在警告她要善待她的这对外孙儿。

薛氏立刻会意,忙笑道:“老夫人说的是,这双儿姑娘和子轩少爷的院子我早就命人备下了,另外还拨了一等丫头两人,二等丫头四人,三等丫头六人,至于粗使的丫头和婆子各有八人,已安排他们在院子里等候主子呢。”

老夫人听了,面上神色淡淡然后算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洛无双听了,慌忙拉着弟弟跪下拜礼:“无双(子轩)谢外祖母,舅母恩典!”

老夫人见不得两个孩子动不动就下跪,便差人扶了起来,只是刚才薛氏的话却是令洛无双十分担忧后怕。

前世,就是因为她顺从薛氏的意思与弟弟分开院子住,才导致子轩在六岁那年跌落池塘溺死,如今戏码成重演,她万万不能在将弟弟推向虎口,让子轩守在她身边才是安全的。

遂,洛无双再次跪下,语气诚恳中又带着几分难为之色,道:“祖母,轩儿先前一直都是与我住在一起,若是我们姐弟分开,轩儿恐怕不适应,而且他现在年纪还小不懂事顽皮的紧,我们姐弟住一起我也好教导教导他,还请祖母成全。”

“傻孩子,说什么成全不成全的傻话,反正院子大的很,你们姐弟俩住在一处也是有个照应,”老夫人捻动手中一串佛珠,望着洛无双的眸光是越发的慈爱。

别看这孩子小,却是个考虑周全的主呢。

洛无双得了老夫人恩准,转身对着薛氏又是一拜:“无双愧对大舅母抬爱,还望舅母见谅。”

这院子说到底总归是薛氏准备的,即便是得了老夫人同意,按理来说她还是必须要向薛氏请示一番的。

“好孩子,快起来,跪久了膝盖可是受不住的。”说着,薛氏竟上前亲自扶起洛无双,笑容温柔,显然已是同意他们姐弟共住一处院子。

随后又是说了一番话,洛无双才告辞了老夫人带着弟弟前往沁香园休息。

众人见洛无双姐弟离开,屋子里的大夫人二夫人等都告辞退下,满屋子莺莺燕燕走了,便只剩下三夫人王氏呆在屋内,不紧不慢的品着上好的庐山云雾茶。

“子画,你觉得这对无双这丫头如何?”待没外人时,老夫人便斜躺在琉璃榻上,捻着手中佛珠,闭眼假寐。

一旁侍奉老夫人的容嬷嬷,跪在蒲团上不轻不重力道拿捏有度的帮着老夫人捶腿。

其实,对于这个三夫人,容嬷嬷也是存了几分敬意的。

子画是三夫人的闺名,老夫人对于这个三儿媳妇还很是满意的。三夫人既不像大夫人黑白两面为人也不像二夫人牙尖嘴利,反而从进门起便是礼贤有度,落落大方,慕容府大大小小的事她都看的清楚明白但她却是沉默寡言,不招惹任何是非,在自己院子里安分守己。

如此清透之人,怎么不招老夫人喜欢?容嬷嬷心中暗自思衬着。

别看老夫人年事已高,可对于府中人事她还是看的很清楚的,她不喜大夫人的两面三刀更不喜二夫人那张多事的嘴,她们犯下的什么事都逃不过老夫人的双眼,但凡做的别太过分,老夫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去。

毕竟这慕容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她也是无心无力去管辖,只要两房别做出有辱慕容家声誉的事情来,老夫人一般也不去管制着她们。

今天洛无双姐弟来此,大夫人与二夫人拌嘴那岔她也是看见的,所以说之眼下也只有三夫人更跟老夫人说上几句。

王氏听闻,放下手中茶盏,轻声道:“无双这丫头虽年纪小,但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大家闺秀的礼仪和姿态,性子沉稳说话且拿捏有度,是个聪明伶俐的小主,不比府中小姐们差反而看起来更加略胜一筹。”

王氏不紧不慢的说完,眉眼望了向老夫人,恭敬道:“老夫人你认为呢?”

“是啊,我看着无双丫头也是个懂事的姑娘,若日后好好教导一番,兴许也能为慕容家赚回些门面。”老夫人淡淡的开口,心中不知暗自思量着什么。

“老夫人说的甚是。”三夫人淡笑着回应。

这厢,洛无双姐弟被紫鹃绿翘等丫鬟拥簇着正经过一处花园,此时正值三月初春,花园里的几十株桃花正开的绚烂,风一吹扬起漫天的花雨,桃花香儿四溢,美不胜收。

“小姐好厉害……”

“哇,已经踢了整整一百个了呢……”

“哼,你家小姐我是不是最棒的?”

桃花雨瓣下,传来一阵阵清脆的嬉笑声,是丫鬟们拥着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在踢毽子,孔雀毛做的毽子被上下飞跃,踢的又稳又好看,十分有趣。

洛无双定眼一看,正是慕容府的三位小姐,慕容歌、慕容清、慕容月和她们各自的丫鬟。

此刻,谁料那原本正在脚面上踢的毽子猛的凌空飞来‘啪’的一声,好巧不巧的正好打在洛无双的额头上,光洁的额头立刻浮现出一个红印子。

“姐姐!”洛子轩担忧的紧握住姐姐的手,就要拉着洛无双蹲下帮她揉揉。

“没事,轩儿不用担心。”洛无双揉了揉额角,将子轩往怀里带了带,她望着脚边的那只毽子勾起唇角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