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被钟表的指针拨的似乎格外的快，清晨的阳光破云而出，金色的光线穿过窗外错落有致的枯枝，斑驳的温柔的撒进房间里。
难得睡的酣畅，宋薇薇很早就在沈暮怀里醒过来。她的目光小心翼翼的在他脸上流连，他的脸还是那样苍白，就连唇瓣也是丝毫没有血色。即便在睡梦里，他的眉还是深深蹙着，好像有什么烦恼的事情，无法驱散。
她想要抚平他眉间的沟壑，刚一伸手却被沈暮一把握住手腕。他的眼睛猛的睁开，灼灼目光带着一丝迷离的炙热，牢牢的锁在她的脸上，久久不愿挪开。
晨曦中，洁白柔软的床上，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沉默着对视。
渐渐地，宋薇薇就发现了不对。沈暮握着她手腕的手微微轻颤着，额头也蒙上了一层薄汗，他的脸几乎在瞬间变得煞白。
“沈暮，你怎么了？”宋薇薇的声音不自觉的透着些颤抖的感觉，她不敢用力挣开沈暮的手，只能勉强的侧着身子，伸手去按墙上的那闪着微光的急救按钮。
一按下去，鸣笛声瞬间在在独栋小楼的每个角落蔓延开。
沈暮没有丝毫打算放手的意思，他似乎很痛很痛，那张精致英俊的脸在疼痛的驱使下皱成一团，可他的目光依旧，尖利执着的似乎要在她脸上寻找些什么。
他的唇紧抿在一起，过了一会，他才有些艰难的张口问她，“宋薇薇，如果我……就要死了，你会不会觉得解脱！”
“不会的，我只想你好好的。”宋薇薇有些慌乱的伸手捂住他的唇。那样尖锐残忍的问题，哪怕只是如果，她也不愿意他再说出口，
“呵呵，从来都你想……”沈暮的声音，随着身体猛地的抽搐，戛然而止。
他昏厥过去了。
下一秒，医护人员破门而入，七手八脚的把沈暮抬上急救床，推去了抢救室。
“他有很严重的胃病，每年都会因为酗酒导致出血然后住院。”白榆风把吓得瑟瑟发抖的宋薇薇带去了急救室门口，平静的陈述着关于沈暮的一切。
原来，她离开以后，沈暮就开始了长达了四年的自虐。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这样脆弱，他以为他的痛会被漫长的时间治愈。
“刚开始的第一年，他过得很狼狈。沈老先生对他很失望，差点另立遗嘱，把沈氏继承人的位置留给他第二个儿子。”白榆风的语气云淡风轻，像是说着天气一样，轻松自如的开口，“后来是因为林小姐，他才重新振作。”
白榆风再一次开口，提到的却是那个让她心惊的名字。又是林雪。
怎么走到哪里，好像总有人要可以提起这个名字。
原来，在她残忍离开的日子，陪在沈暮身边的，竟然是林雪。
白榆风的陈述里，林雪和沈暮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他们是世交，除了她意外闯入的那一年，他们几乎从来没有分开，甚至是她和沈暮的那一年，林雪也存在于他们的生活里，只是那时候的她却浑然不觉，天真的像个傻子一样。
“所以，我才是多余的那一个，从来都是。”宋薇薇只是平静的复述着她认定的事实，至少听上去是这样，没错。
“我只想问宋小姐一句，你爱他吗？”白榆风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小声征询了她的意见，“介意我抽烟吗？”
宋薇薇只是摇了摇头，表示可以。
走道里，只有抢救室门口，亮着的刺目的红灯。LED显示屏上，来回滚动着所有医护人员的名字。
宋薇薇很认真在想白榆风的问题。她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一遍又一遍的认真梳理这几年发生的一切，以及白榆风刚才问的问题。
许久，她才可笑的发现，从前笃定的一切，在这一刻全部被推翻。
她忽然不确定，她对沈暮的感情，到底是哪一种。
是爱？还是爱过？
“既然宋小姐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何必缠着沈暮不放？”白榆风吸了一口烟，吞吐的烟雾弥漫开来，遮去他脸上大半的表情，“宋小姐演技卓然，要离开不过是再做一次当初的戏码，想来对宋小姐来说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她知道白榆风讨厌她的原因，对他来说，沈暮是挚友更是生死相交的兄弟，而她不过是一个祸害般存在的陌生人。
宋薇薇苦笑，脑中更是一团乱麻。对她来说，现下最重要的是沈暮的情况，如果得知他一切无恙，她什么都愿意忍受，可是抢救室正在手术中的灯却一直亮着。
“他常去你学校边上的那条路上喝酒，他说喝醉了，可以在梦里看见你。他说，想问问你到底去了哪里。”白榆风说起往事来，神情具是萧索和落寞，“他酗酒，却从来不知何为醉。他不是一个喜欢心事外露的人，他曾那样用心爱过你，可你呢，说走就走，一句话也不曾留下。”
“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从他隐瞒身世开始，从我以为他也和我一样平凡的时候开始。”宋薇薇忽然觉得有些可笑，笑初见时的天真，笑命运的捉弄，可心底却是一片凄楚，她愣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颤抖的声音，“我们都错了，年少轻狂的孤勇是成长必须的代价。我爱过他，曾经也很爱很爱。可是沈太太拿着支票找到我，她告诉我沈暮的身份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宋薇薇自嘲的笑笑，云淡风轻的继续说，“我当时就在想，这么狗血的事情，一定是玩笑。可是，沈太太是真的，支票也是真的，一切都那么真实。只有我心里那个少年，只有他的平凡是假的，是刻意伪装的欺骗。这就是你们强者的世界，没有人想过我的感受，我只能被迫接受沈太太夺走我绝望世界里，最后一点阳光。”
这些话，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哪怕是姐姐，她也只是偶尔趴在她怀里，疲惫的撒娇，告诉她，她很累，累的几乎快要撑不下去。
可是面对白榆风的指责，她突然想为自己辩解，而不是永无止境的沉默和忍受。除了沈暮，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对她说什么，她不欠任何人，她只欠沈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