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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新常态下的变革与决策(3)


  中国之外的新兴市场国家,在这一轮金融危机初期所受到的影响相对有限,而从2009年开始,当发达国家大规模推行量化宽松及其他宽松的货币政策之后,大量资本涌入新兴市场国家,再加上中国经济迅速恢复所带来的对大宗商品需求的上涨,新兴市场国家的经济出现了一轮兴旺、蓬勃发展的可喜格局。不幸的是,这一轮发展的基础并不牢固,因为不少国家的市场机制并不牢固,宏观管理并不够稳健,所以从2013年初开始,当美联储宣布将逐步退出量化宽松政策的时候,新兴市场国家遭到了新一轮撤资的冲击。可以预计,在受到发达国家货币政策调整的影响之下,这些国家的新常态将是经济整体增长速度的低迷,而这个低迷的过程,又会刺激一部分新兴市场国家不得不推行一些面向市场化的经济体制改革。

  所以,新兴市场国家新常态的基本主题,是在低增长时代寻求经济体制的改革,试图为新一轮的增长创造一个制度基础,简而言之,“向右转”。可以肯定的是,部分新兴市场国家能够抓住机遇,推行改革;而其他一些国家很可能回避改革,将自己的经济推向更加艰难的困境。

  中国经济的四种新常态

  许多分析家认为,中国经济新常态的基本点就是增长速度的逐步下降,以及债务水平的逐步调整。在我看来,这些分析不一定全面,其原因在于,这些分析过多地关注宏观经济的表现,而我们需要更加深入地分析中国经济新常态的一些内涵,即哪些潜在的、非常重要的经济、社会现象将决定中国宏观经济的新常态表现。综合来看,中国经济的新常态,将有四个方面的重要表现。

  一、新旧增长点的拉锯式交替

  这将是中国经济新常态最明显、最突出的一个特点。中国旧的增长点有两个,一是出口,二是房地产,它们将会逐步地、有一定反复地退出。其中,出口的增长将直接受到国际经济波动的影响而出现各种波动和反复。总体上讲,因为中国经济的体量在不断增长,而世界市场将难以支撑中国出口的持续增长,所以,出口以及贸易顺差占中国GDP的比重将不断下降。但这个过程不是线性的,而是波动的。

  在中国城市居民基本住房需求大致得到满足这个大背景推动下,加之金融市场的调整使得百姓的投资回报率上涨,房地产增长也会出现波动式的下降。这些旧增长点的波动式下降,将与新增长点的不断波动式上升,为整个宏观经济的增长带来阵痛。

  中国经济的新增长点有三个。第一是长期性的、公共消费型的基础建设投资。这些投资包括高铁、地铁、城市公共设施建设、空气和水污染的治理等。第二是各种生产能力的转型和升级,包括高污染、高能耗的产能的升级,这也不可能是线性的、平稳上升的,一定会出现波动,这与资本市场融资成本的高低以及政府产业政策的调整有密切的关系。第三是居民消费,中国的居民消费占GDP的比重已是每年上升0.7%,目前已升至47%左右。

  问题的关键是,旧增长点的退出是波动性的,新增长点的发力也不是平稳的,因此,未来三五年的经济增长速度将会出现波动。这种波动与中国传统的宏观经济波动不同,传统的宏观经济波动更多来自总需求的波动,包括投资需求的波动,因此政府需要经常性地踩刹车,通过各种政策和行政手段来应对。而在中国经济的新常态下,宏观经济波动的本质是新老增长点的交替。这种交替将不断导致增长的内在动力不足。因此,宏观政策在这段时间基本的主题将是稳增长,采取各种措施来为新增长点催生。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可能是公共消费型基础建设投资的投入。这种投入在一定程与此相关的是,中国经济由于国民储蓄率高企,所以目前高达200%左右的债务对比GDP的比例还会提高,所谓的去杠杆率的进程短期不会来到。高储蓄带来的高杠杆是合理的,关键是结构,有政府担保的长期债务大有必要提高。

  二、渐进式的经济结构调整

  中国经济新常态的第二个表现事实上已经出现,那就是潜在的、渐进式的,并没有完全被观察者所识别的结构调整。这种结构的调整具体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劳动工资率的持续上涨,尤其是蓝领工人的工资上涨,其背后的原因是剩余劳动力的减少殆尽。与蓝领工人工资以两位数上涨、明显超过名义GDP增长速度形成对比的是,总体上资本的收益率在下降。事实上,当前中国已经处在资本成本较高的一个阶段,这种实际利率在3%以上的情形在改革开放年代并不多见。相信经过下一轮改革,实际利率将又会下降,毕竟中国经济的基本特点是高国民储蓄率。就算按照目前的水平,蓝领工人劳动工资上涨已经带来了资本取代劳动力的趋势,各行各业都在想方设法提高资本对劳动力的比重。伴随资本取代劳动力,资本积累将会加速。

  第二个悄悄推进的结构调整,是随着新型城镇化的发展,除特大型城市外,户籍已经基本放开,中国劳动人口将实现60年来的第一次自由迁徙。今后,中国经济的区域布局将超出行政规划的约束,呈现各城市、各地区竞争高质量人口的格局,中国的经济地理将会发生重大变化。这一进程对中国经济发展的影响将极为深远。

  第三个结构调整也已经开始,那就是居民消费的比重、服务业的比重均不断上涨。而且,服务业不只是生产***业,也包括物流、配送、电商、金融服务等消费***业。劳动就业的主要流向也在服务业。

  三、改革的艰难推进

  这也将是中国经济的一个新常态。本轮改革的决心和目标以及覆盖面可以说是前所未有,与此同时也必须看到,改革的阻力恐怕也前所未有。与前几轮改革相比,当前改革的重要特点是改革动力的缺位。

  改革的动力应该来自两个方面,一个是上层推动改革的能量。这种自上而下的动力现在非常充足,中央特别成立了全面深化体制改革领导小组。但问题是,本轮改革中,基层政府与国有企业显得比较被动,整体上缺少创造力、能量不足。其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一个比较重要的方面是一些官员激励不足,胆小怕事,不愿冒头,担心改革引发矛盾,从而导致对自身历史问题的调查和追究。

  目前经济领域最引人瞩目的三大改革,第一是金融体制改革。这一改革目前是自上而下推进的,所以进展相对顺利,利率市场化未来两到三年内有可能基本完成,民间资本创办的银行已经开始布局,资本账户的开放也已提上议事日程。第二是财政体制改革,其目前处在规划之中,重点是完善税收体制、划分中央与地方的财政关系。

  这种自上而下的改革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可以得到推进。第三大改革,是大家众望所归但处于相对停滞状态的国有企业改革。国企改革的根本在于进一步的市场化,在于把国企与政府进一步地分离,在于国企要进一步地资本化运营,但是这些方面的探索目前远远不足。总之,艰难的改革将是中国经济的新常态。

  四、国际经济领域中国要素的提升

  过去30年以来,中国基本处于一个接受国际经济规则、融入国际金融体系的大进程中。但时至今日,国际格局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中国已经是世界经济的万吨巨轮,中国经济由于国民储蓄率高企,资金雄厚,很快将成为世界第一大投资国,对外投资超过吸引外资,企业规模也随之不断扩大。因此,中国与世界的互动已经成为一个双向反馈的过程,不仅中国经济要进一步接受国际规则的要求、提升国际化水平,同时,中国也在不断对世界经济的运行规则提出自己的修改意见,不断通过各种运作让国际社会接受自己的一些基本诉求。比如,参与创办包括金砖国家开发银行在内的金融机构,以此来改善国际经济秩序。中国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国际规则的接受者,而逐步变成一个积极务实的行动者,通过对国际经济秩序提出改革意见,让国际社会更好地接受中国经济的存在。这也是未来中国经济的新常态。

  总之,金融危机爆发以后,中国与世界都进入到一个新常态。这个新常态本身就是一个动态的、不断塑造新的中国与世界大格局的过程。认真分析、抓住机遇,是中国经济的所有参与者需要学习的必修课。

  (本文原载于新华网思客频道)

  “新常态”与“非常态”

  —中国失衡调整期的宏观经济走势

  卢锋(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副院长、教授)

  我国最近部分经济增长指标再度走低引发广泛关注。国家统计局最新数据显示,2014年三季度GDP缓至7.3%,创下近6年以来新低。前三季度增速分别为7.4%、7.5%和7.3%,呈现总体放缓态势。

  笔者认为,目前经济下行走势与压力,不仅源自潜在增速回落与外部环境变化等新常态条件,而且与调整早先宏观经济失衡的阶段性非常态因素有关。结合十年宏调史实践经验,全面认识目前经济减速成因,直面全面深化改革与调整宏观失衡的双重客观要求,在“宏观政策要稳”总思路指导下坚持完善十八大以来正确宏调方针,中国经济将迎来新一轮自主景气增长新格局。

  经济增长为何减速?

  2012年二季度我国GDP季度同比增速“破8”,此后至今一直在7.5%上下波动。2014年前三季度部分经济指标再度走低。如前三季度固定投资同比实际增速为15.3%,比上半年回落1个百分点。工业增加值实际同比增速为8.5%,比上半年回落0.3个百分点。社会消费品零售实际同比增速10.8%,创2011年以来最低。

  前三季度用美元计价的进出口增速3.3%,贸易顺差2316亿美元,接近2013年2597亿美元,显示我国内需较弱。金属原料等大宗商品价格下跌,引发媒体“大宗商品雪崩钢价跌入无底洞”之类报道。

  事实表明,目前我国宏观经济运行面临两层意义的下行压力。两年多来经济增速7.5%上下,与早先30多年近10%增速比较回落两个多百分点。更需重视的是,近年7.5%上下实际增速,并不完全由经济内在增长动力推动实现,而在一定程度上是政府稳增长政策支持的结果。近来政府追加棚户区改造投资,增加水利和铁路投资,实施其他方面定向调控政策。没有政策层面“季度性增长保卫战”的努力,经济增速会显著低于目前实际水平。

  两重意义上经济增速走低原因何在?一种观点认为货币政策过紧。近两年货币信贷增速在13%~15%,广义融资增长率在15%~22%之间,是实际经济增速两倍上下。短期利率如一周Shibor(上海银行间同业拆放利率)和3月央票利率,2013年6月曾短暂飙升,然而近年总体走势无过度异动。近年企业债、城投债收益率及贷款融资非利息成本有所增长,主要是失衡调整期市场风险溢价上升结果,不宜简单归结为货币政策过紧。

  另一观点指出近年全球主要经济体增速都在回落,由此推论中国经济减速主要是外部环境变化结果。作为全球最重要增量大国,中国与外部经济存在互动影响而不仅是单向作用。假如各国都用外部因素解释本国经济波动,全球范围走势难以在世界经济内部得到合理解释。在肯定外部因素重要性的同时,对中国这样大国经济走势特点,还应侧重从国内环境阶段性特点方面探求根源。

  近来学界讨论的视角,是把经济增速回落等方面特点归结为适应新常态的结果。新常态大体指经济运行新近呈现的趋势性和结构性变化及其派生状态。较有共识性看法认为,随着劳动力总量增长见顶、农业劳动力转移规模回落、后发优势效应减弱,中国经济潜在供给增速趋于下降,目前应在接近8%水平。

  潜在增速回落判断对观察目前形势有重要认识价值,不过仍不足以全面解释上述两重意义上经济增速走低现象。每年经济增速从两位数回落到7.5%上下大体可从潜在增速回落角度解释,问题在于目前经济内生动力难以支持7.5%的年均实际增速。实际经济增长相对潜在增速基准偏弱,显然不便直接从“新常态条件”给出合乎逻辑解释,而需结合调整消化早先经济失衡累积矛盾的非常态因素方面寻求理解。

  宏观失衡的系统成因

  21世纪初年,中国经济开放景气成长取得巨大成就。然而体改滞后与要素价格扭曲推动货币信用过度扩张,与基本面强劲增长力量相互激荡,为经济高速运转持续注入偏快偏热压力。倚重诸多产业——数量型工具的宽泛化宏调手段,难以根治通货膨胀与资产泡沫因素,逐步形成宏观经济失衡格局。可以从以下几个环节观察宏观失衡的形成机制。

  首先是改革滞后与要素价格扭曲。例如可贸易部门生产率追赶与汇率体制改革滞后不相适应,伴随贸易与国际收支顺差失衡急剧扩大,汇率这个开放经济基本相对价格没搞对。又如长期利率管制与调节相对呆滞导致利率扭曲,2003~2012年间用CPI(消费物价指数)衡量大半时期是负利率,利率这个宏观经济基本价格没搞对。土地制度改革滞后导致工业用地价格偏低与商用土地价格偏高,土地这个关键要素价格没搞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