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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留(2)


  秋白渐渐恢复意识,虚弱地睁开明朗的眸子,望见貂小白满脸的担忧,唇角轻轻勾起,漾开好看的笑靥。

  “小白……你心里还有我的,是不是。”

  “没有!”貂小白别开脸不看他,口气生硬如冰,“我只是报答你当初雪中救命之恩罢了。你如今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连陌生人都不如!”

  秋白也不生气,依旧笑着,眼神飘忽似回忆起了他们的初遇。初遇时,他和貂小白都是五六岁大的稚童模样。只在雪中那淡淡的一眼,他便喜欢上了那个粉雕玉琢稚声稚气拖着比她个子还长的尾巴的小女孩。

  “那时我笑你好傻,都要冻死了还不化回原形取暖。你却倔强地稚声告诉我,你是人,人就是你的原形。”那是他听过最有意思的回答,一只妖精居然那般理直气壮又强硬地强调,她是一个人。虽说众妖修炼最终都要化成人形,可在妖精眼里人类一无是处,周日只为柴米油盐拼杀苟活,那是一个很低贱的品种。不似妖精有法术灵力可存活数千年,运气好的还可飞升成仙与天地同命。

  她给他的第一印象便是,她以人为傲。他至今还想不明白,人有什么好,能让她对只有短短数十载生命的人类这么崇拜甚至钟爱。

  “你也好傻!”貂小白斜睨秋白一眼,冷哼一声,“而今你也要冻死了,怎还不化回原形。”

  秋白笑了笑。他没有告诉她,自从初遇之后,知道她喜欢人不喜欢妖,从那以后再没化回过原形,他都忘记自己本身到底长什么样子了。恢复知觉的手紧紧抓住貂小白冰凉的小手,声音很轻,带着浓厚而深重的感情。

  “那一年,你的手也是这么冷,我也是这么握住你的手。”

  貂小白心头猛然一颤,漾开一片涩苦滋味,想要抽开手,最后却没有。回忆的潮水就好像一头专吃人心底愤恨的猛兽,将所有嗔怨恼怒统统啃噬消化,所剩无几。

  那还是在八百年前,神界的雪神受了情伤,哭了整整三个月。鲜少下雪的万妖山也被殃及,漫天飞雪,绵绵絮絮飘了三个月。正逢貂王表舅过三千岁大寿,派人送来请柬。母亲因寒冷犯了冻疮下不了床,土地老儿居然也医不好,父亲又出远门未归。母亲说,表舅老来得子大办白日宴时她正生产貂小白和貂小红姐妹俩,没能赶上赴宴,这一次说什么也要送贺礼过去。母亲担心漫天大雪貂小白寻不到路,便让灵气丰足的貂小红送贺礼过去,可貂小红恋着新学的法术私下将贺礼推给了貂小白。

  本来就路痴的貂小白,在厚厚积雪掩去所有踪迹的万妖山上寻了三天三夜,总算一路探问找到了表舅的貂族王宫。还没等进门,就冻得栽倒在厚厚的积雪中。就在这时,她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俊气男孩,身白衣的俊气男孩,眸光晶亮灿若繁星,皮肤白皙如凝脂,长发墨黑梳个小髻用一根素白的白玉簪绾着。

  那男孩很漂亮,比最好看的貂小红还要美丽。

  可他居然说她傻,她很生气。当他温暖的小手紧紧握住她冻得僵硬麻木的手,柔柔的暖意瞬间驱散了她所有的疲惫和寒冷,就连那怒意也瞬时消散无踪了。

  他告诉她,他是貂王唯一的小儿子,是她的表哥。就攀着这层亲戚关系,貂小白在貂族王宫理所当然地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一百年。与秋白的感情也日渐增深,最后到了私定终身的地步。

  表舅和表舅母也很喜欢貂小白,好吃好喝地供着,养得她胖了好大一圈。可就在秋白说长大后要娶她为妻后,表舅和表舅母的态度都变了,他们说她品种不纯怎配得上将来的貂族之王,又说她资质差模样丑,都三百岁了还没修掉身后的尾巴。可秋白就坚持说她那样可爱至极,甚为喜欢。表舅和表舅母罚秋白去颂灵山祥音寺面壁思过三百年,试图借此分开他和貂小白,时光荏苒,或许秋白遇见个美丽妖精,便忘了对貂小白玩伴似的的幼稚感情。他们却不知道,在那三百年里,他们虽不能见面,却以风传信,往来密切感情更笃。也正是那时,秋白认识了去祥音寺参佛清修的水红。

  “小白……你可还记得我们的玉玲?”秋白摘下腰间的玉玲,递到貂小白面前,貂小白看也不看。当秋白又掏出一块一模一样的翠绿玉玲时,貂小白心中竖起的坚硬围墙瞬间坍塌。

  “那一块……”貂小白诧然。

  “这一块,是你的。”秋白将揣在他内衫贴身保留还犹带着他微暖体温的玉玲放在貂小白手掌内。

  貂小白仔细一看,那块翠绿欲滴的半月形玉玲的角落有个隐隐的只有针头大小的荧光小字——“秋”。正是当年秋白用世间最细的天寒蚕丝雕刻而成,而秋白的那一块上面则刻着“白”字。

  “我明明……明明将这块玉玲……”貂小白不明白她的那一块怎么会在秋白这里。

  “一百年前你将玉玲丢入彼岸河离开后,我在彼岸河捞了五天五夜,总算找到了!一直贴身保留至今,从不离身。”

  一百年了,整整一百年了!在他无情伤她体无完肤之后,为何还要让她知道这些!心头酸痛难耐,却已提不起当年的疯狂悸动,

  “小白……”秋白更紧抓住貂小白冰凉的小手,正要说什么却被貂小白冷声打断。

  “不要问我过的好不好,也不要说那些陈词滥调的悔不当初,我不想听!”貂小白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秋白却紧紧抓住。也不知他何时恢复的体力,居然一个翻身直接将她压在身下。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说着,不待貂小白回答,一个积压了百年思念与深情脉脉的缠绵之吻,铺天盖地落了下来。

  秋白的吻轻而淡又深而绵,如夏日之飞雪,冬日之娇花,让人意外又不禁痴迷。

  貂小白睁大惊恐的双眸,一阵窒息。紧张局促得不知是该反抗还是顺从。即便心底有个小声音欢呼着要继续下去,貂小白还是一巴掌拍出去,却被秋白一把握住手腕,死死固定在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