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路上,甲壳虫不再被风昭英开的风驰电掣。风十六夜打开车窗,享受着六十迈的车速吹动发丝的感觉。
“感觉心里少了点什么呢?”风昭英抓着方向盘,神色间有些不属于她明媚的哀伤。“从小到大,繁忙才是爸妈的主旋律,而我只是一个插曲。她陪伴我度过了最孤单的时光。”
“对不起。”风十六夜想不出其他合适的词汇。
“不,她是为你留在人间的,追根究底,是我霸占了她。”甲壳虫戛然而止,风昭英扑在方向盘上哭了起来。
“她跟我讲,与你相见那一刻就是她离开的时候。”
“那你可以离我远远的啊。”风十六夜嘴里迸出一句自己都觉得不伦不类的一句话。
“我不想离开她,更不想离开你。”风昭英睁着通红的大眼睛,“你们都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呃”风十六夜话鲠在喉,“你的生日聚会。”
“照常啊,不过,只有我们两个人。”
两人去了小时候经常去的公园,人工湖畔,风昭英放肆的哭喊,大口的喝着罐装的啤酒,喝到放肆的吐在垃圾箱里。
“十六夜,你知道么,每次见到你,几乎都是她在支配身体,做一些,我想做,又不能做的事。”风昭英打了个酒嗝,眼神有些迷离,一头扑到在风十六夜怀里。
“我们是姐弟。”风十六夜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我送你回家。”
打车送如同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风昭英回家,临走还得到了来自堂姐一个浅浅的吻。
“好禁忌的感觉。”
风十六夜回到家里已近晚上十点,打开家门,仍是灯火通明。两天不见的父亲正坐在沙发上,抽着从来不会抽的烟。
“妈妈说,你要离开一两周。”
“原本计划一两周的,后来出了一些变故。”风正吐了个不怎么熟练的烟圈,随后剧烈咳嗽起来。
“你从不抽烟的。而且,也不是妈妈对我说的因为工作而出差的吧。”风十六夜正对着风正坐了下来。
“你的东西。”风正把摆在茶桌上的泥板推给风十六夜,“我给你讲一讲,我年轻时候的故事吧。”
“二十三年前,是我研究生的第二年,我的导师,研究了大半辈子的巴比伦文化,那一年,我有幸跟他去了一次伊拉克。”风正捻灭了手中香烟,接着说道,“我们没有去巴比伦城,而是去了幼发拉底河的古河床,在那里,我们找到了几块泥板,泥板上的文字我们拓印下来带回国内,却翻译出了一个令我们瞠目结舌的结果。”
“有关巴比伦诸神么?”风十六夜问道。
“有一些关系。泥板的作者自称幸存者,洪水与地震摧毁了空中花园与巴比伦城,十万人的灵魂被困在幼发拉底河底无法踏上冥土,只有胜利者的钥匙才可以解放他们。”
“胜利者。”风十六夜疑惑道。
“应该是神灵操纵的角斗吧,有一块泥板上记录了浮雕文的来历,那是神的文字,被神选中的战士才能读懂。”
“神灵操纵的角斗又是什么?”风十六夜继续问道。
“无从得知。”风正耸了耸肩,“当年我们能找到的,只有这些。前两天我带着收到的拓纸跟泥板去找我的导师。我把拓纸交给他,希望他能帮忙翻译出我翻译不出的部分。但他收到拓纸的当天晚上,心脏病发作,去世了。拓纸也不知所踪。”
“我是无神论者,但你告诉我,你可以看懂泥板的浮雕文,那是我不能接受的现实,我试过毁掉这块泥板,但是事与愿违。”
“这些可能是真的。而不是随意编纂的谎言。”风十六夜的指尖划过泥板,泥板则跟随着风十六夜的动作一点点融入他的身体。
“世界上果然有一些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风正神态自若,丝毫不惊讶。
“幼发拉底河的河底你们去过么?”风十六夜愈加好奇。
“我们想过去探查,可受制于当时的条件,始终无法实现。而且,被囚禁的灵魂,在当时的我们看来,是纯粹的无稽之谈。”
“你可能有很多事情要做,也可能有一些我们无法帮忙分担的东西。”风正手搭在风十六夜肩膀上,“我希望你选择的未来,是你希望的未来。”
短暂的周末过去,新的周一,距离高考只有三天。学霸们忙着做最后的巩固,学渣们则照旧与世无争,有些人忙着表白,有些人忙着拒绝。
“十六月,四六月。”赵宇真顶着肿的半边天高的两颊与风十六夜含糊不清的打着招呼。
“前天不是才肿了一边么?”风十六夜轻轻拍了拍赵宇真的脸颊。
“疼。疼。”赵宇真差点跳了起来,“又,又打的。”
“哈哈哈。”赵宇真委屈又强忍疼痛的样子让风十六夜忍俊不禁。“以后管住自己的手。”
“塞翁失马。”赵宇真给风十六夜一个你不懂的眼神。说罢扬了扬手机,屏保是林老师的艺术照。
“用受伤去博取少女的关心可是令人不耻的行为。”风十六夜鄙视道。
“你管我,我乐意。”赵宇真使劲睁大了因为肿胀而挤成一条缝的眼睛。
风十六夜看向自己座位的左前方,原本是陆承武的位置空空荡荡。
“班长,陆承武没来么?”风十六夜走到最前面一个扎着双马尾的甜美女孩桌前。
“风,风同学。”女孩的脸瞬间通红,很是害羞的垂下。
“风同学?”这个称呼让风十六夜想起了曾经被自己拉黑的号码,“班长,陆承武没来上课么?”
“没,没有,好像他妈妈病的很厉害。他已经很久没来了。”女孩小心翼翼的看向风十六夜,每每接触到他的目光就迅速垂下头。
“你出来。”风十六夜抓起女孩的手不由分说的了把她拉了出去,辛亏早饭时间,教室里没几个人,不然好事者看到又是一个轰动的新闻。
“甄卓,你告诉我,陆承武到底怎么了?”法国梧桐树下,白色衬衫的少年光洁的脸庞比透过树叶的细碎阳光还要迷人眼。甄卓小嘴微张,体味着风十六夜的气息,眼神都有些迷乱。
“甄卓!”风十六夜看着眼前不知所措的女孩,又提醒了一声。
“啊。风,风同学,陆,陆承武他妈妈好像重病大半年了,他,他之前请过很多次假,然后,然后最后一个星期索性都不来上课了。”伶牙俐齿的小女神在风十六夜面前活生生变成了一个小结巴。
“老师都不管么?”风十六夜锁了锁眉,“就任由他这样下去。”
“老师管啊,给了他好多请假条呢。”甄卓气鼓鼓的说道,她最听不得别人说老师不是。
“家里无钱无势,学习不上不下,长得更是毫不起眼,这样的人被边缘化好像已经成了心照不宣的规定。”风十六暗道。随即撇下甄卓向校外走去。
“风。风同学,你去哪。快上课了。”甄卓紧跟上来。
“我要去医院看一下陆承武妈妈。”风十六夜骤停转身,甄卓不偏不倚撞进他怀里。“帮我请个假。”
“等等,”甄卓很享受与风十六夜一触即分的拥抱,“我。我陪你去,我知道哪家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