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晃晃逛了大半圈，风十六夜来到日内瓦湖畔的酒店办完入住手续已经日近黄昏。酒店的楼层不高，得益于开阔的视野，却也可以看到波光粼粼的湖面与远处白雪皑皑的山峰。大喷泉在那里不知疲惫的喷洒着，空气中薄薄的雾气折射着赤红的夕阳。酒店不远处的湖边，风十六夜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白色的长风衣，利落的短发，以及怀里抱着的那只雪白狐狸。
白狐从二宫由也怀里窜出，快速腾跃了几步跳进湖边的浅水里。风十六夜隐约可以听到一旁旅客的惊呼，更有人要脱衣下水帮她打捞。可谁都没有注意到，从湖底浮往水面的巨大阴影。
二宫由也制止了要下水的男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任由白狐打了几个旋后沉入湖中。原本平静的湖面忽然惊起巨大的波涛，携带着墨绿色的水草重重砸在河畔，晶莹的水花静止在空中，像棱镜一般映出每个人的面孔。时间在那一刻定格，岸边的旅客沉默如雕塑。水草在湖畔蔓延，一个又一个缠绕住游客往湖中心拖去。
两颗火球从天而降，一颗落在湖畔将那些诡异的水草焚烧殆尽，一颗落在湖心，蒸腾的雾气中，巨兽的哀嚎清晰可闻。
夜幕中，花钟之前，风十六夜拦住了二宫由也。
“有很多人会因为你放到湖里的那只白狐失去重要的东西，你知道么？”
“我不想知道。”二宫由也在风十六夜面前站住脚，灯光下微黄的短发迎风飞舞。“这也是我要向你恳请的缘由。”
“在那须野，有一种自神话起就存在的白狐，它们与二宫家族签订了共生之约。”一段光怪陆离的过去从二宫由也口中娓娓道来，“千百年来，我们族人与它们和睦相处，可七十年前，所谓的宿命降临，每一个夏季，我们需要将一只白狐投入日内瓦湖，否则，就会降下灭族之灾。”
“灭族之灾？”风十六夜疑道。
“七十年前的一天夜里，所有的族人做了同一个梦，让我们在盛夏的某一天将一只签订了共生之约的白狐丢入日内瓦湖，置若罔闻的后果是十天之内，有八人吊死在家族领地的树林里。”二宫由也尽力去复述那段自己出生前的往事。
“你知道湖中有什么吗？”风十六夜问道。
二宫由也摇摇头，“不知道，只是父亲曾经告诫我，完事以后一定要马上离开，有一年我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到岸边的游客全部被水草缠住拉进湖里。可第二天，我又在湖边看到他们。”
“他们的寿命被湖里的怪物夺走了一半。”风十六夜指着灯光交映下的日内瓦湖，“那是神灵的眷属。”
“你能帮我的，对不对。”二宫头也情急之下抓住风十六夜的手臂，“每一只白狐被投入日内瓦湖，就代表着与它签订共生之约的族人殒命，七十年来，人丁本不兴旺的家族萧条如败叶。我们，真的已经走投无路。”
“你走吧。”风十六夜拨开二宫由也的手手臂让开路，“或许，下一年的这个时候，你会带着一只白狐来欣赏日内瓦湖的风光，也或许，没有下一年。”
风十六夜目送二宫由也离开，少女单薄的肩膀或许再难承受离别之痛。
日内瓦湖中，巨大的阴影渐渐浮出水面，那是一只巨大的龟甲。四肢与头尾的六个空洞里，都各闪着两只幽蓝的眼睛。
“六头龟，卡瑟罗。”支撑起神之戎装的风十六夜在湖面上与它对峙着，“杜木茨天神创造的六头龟，飘离在人与神之间，无法感知到人类的存在。只是负责托运一些无助的灵魂到冥界。我很好奇的是谁教给你用吞噬人类的共生兽来感知人类，又是谁施下诅咒逼迫二宫家族每年供奉共生兽给你，难道说杜木茨天神的眷属，到最后竟然靠着接受月神欣缔约者的协助苟延残喘下去。”
巨兽发出沉重的叹息声，仿佛在恳求风十六夜。
四条金色的锁链从圣道裁决枪身激射而出，透过六头龟看似坚固的龟甲把一团淡淡的白色光团抓了出来。
“在湖底静静度过你最后的岁月吧，杜木茨天神也不会希望他的眷属最后靠着掠夺人类的寿命活到这个世纪的终结。”风十六夜把白色光团攥在手里，隐约间，可以看到一只袖珍的白狐蜷缩其中。“至于你，回到故乡，去找你的主人。”光团渐渐升空，化作一点点流光消失在夜空。
虽然相隔很远，但大喷泉的水花还是一点点溅射到风十六夜身上。风十六夜极目望去，喷泉顶部一名穿着银白色长裙的女子茕茕孑立。轻纱覆面，隐约可见她姣好的面容，银白色的长裙在月光下闪动着点点光芒，像是一条迷你的银河。她的背后，一大一小契合起来的同心圆石轮缓缓转动，小的石轮上雕刻着白昼黑夜，大的石轮上雕刻着十二次月圆月缺。那是月神欣的道化神器星停朔望。
“王庭历官，伊丁娜。”
“时光流转，容颜变迁，您还是一眼就把我认出来了呢。”伊丁娜娇笑一声，脸上的轻纱掀开，一副月光般静谧而又清丽的容颜，千年的沧桑流刻下深红色的眼眸，里面饱含着美索不达米亚永恒的风沙。“现在，我不再是王庭历官，你也不再是王，可我更习惯叫你王，而不是库布尼萨。”
“卡瑟罗再过些时日就会踏上冥土，二宫家族的咒言也会解开吧。”
“不，卡瑟罗怎么选择是它的事，二宫家族的咒言会一直维持下去，直到，再也没有可用之人，可用之狐。”伊丁娜回答道。
“为什么？”如今的伊丁娜，与风十六夜破碎记忆里那个言听计从的小女孩相差甚远。
“一百四十年前，第一个缔约者觉醒，但直到你也觉醒，在这个世纪要终结的神灵角斗才正式拉开帷幕，而在这之前，所有的缔约者受到命运的驱使，都没有任何交集，对了，你知道失败者的归宿么？”伊丁娜抬头仰望着夜空，此刻她如星辰般恬静。
“失败者的归宿？”风十六夜有些迷惑。
“王，我们都不属于这个世界，只是借住神力在千年后游荡的灵魂，神灵争斗中分出胜负的一刻，道化神器，神之戎装以及灵约都会还归神灵，失败者最终会回到幼发拉底河底的灵魂禁锢之所，等待最后的胜者开启冥途。”
“这些跟二宫家族的咒言又有什么联系？”风十六夜不解道。
“当然有，七十年前，我在日内瓦湖见到了寿命即将到尽头的卡瑟罗，卡瑟罗给予我了灵约泥板的讯息，代价是我要帮他延续寿命，而碰巧我遇到了二宫弘一。本来随着卡瑟罗踏上冥土，这件事就可以完结，不过，王，这个咒言就当是我们之间神灵角斗的序曲。”
“没必要把他们牵扯进来。”风十六夜越来越看不透眼前人。
“单纯的角斗未免太枯燥，有个小彩头也是挺好的。对了，王，听说夏马西大人的灵约在阿尔卑斯山的深处，不知是真是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