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风十六夜双手撑着桌子问道。
“我只回答你一个问题，想好了再问。”比亢换回老旧的长衫，慵懒的躺在太师椅上。“我在这里演了二十一年皮影戏，你的出现只是生活里不起风浪的消遣。”
“你在这里蛰伏二十一年，为的是什么？不要跟我说是对皮影戏的热忱。”风十六夜问道。
“当然是为了吉尔加美什的永生仙草。”比亢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家常事。“两千六百年了，我们的寿命在这个世纪也要走到尽头。吉尔伽美什曾经丢失的永生仙草可以让我们其中一个永远不必踏上冥土。”
“你们？”风十六夜疑惑道。
“神明就存在人间的眷属。”比亢解释道。
“你的意思，永生仙草在丰城？”
“这个问题我没有回答的义务。”比亢摆了摆手，小院里的一切恢复如初，幕布重新拉起，比亢继续着没有完结的皮影戏，烧烤的香味与荷尔蒙的气息又充斥着院里。
“风十六夜，你挡光了。”身后不满的声音响起，风十六夜从幕布后退了出来。
“我以为大黄走丢了。”甄卓在看到风十六夜怀里的大黄时悬着的心终于落下，随即两只小拳头使劲挤了挤大黄肉嘟嘟的脑袋。“再乱跑就不要你了。”
“十六夜，那边，”甄卓拉了拉风十六夜衣角，神神秘秘的指了指远处有些幽深的小竹林。“我看到，岳湘与张煜成拉着手进去了。”
“他们可能有些私密的话要谈吧。”风十六夜随口说道。
“难道不是”甄卓的手应和着话拍了三下。
“不会吧，那边蚊子挺多的。”
“爱情怎么会畏惧蚊子？”甄卓的眼睛里冒着浓浓的八卦之火。“我们去。看一下？”
“非礼勿视。”风十六夜坐下来继续消灭盘子里的烧烤，剩下的鸡翅还冒着热气，自己与比亢的对局好像在抬手间就结束了。
“啊！”小竹林里传来一声尖叫，
“是岳湘的声音。”甄卓站起身，抓了一把竹签就要冲进竹林。
“等等。”风十六夜一把抓住甄卓，可没曾想到，甄卓看似高挑的身体那么瘦弱，这一拉正好把她拉进怀里。
甄卓憋红了脸，手里的一把竹签散落在地。“你，我。”
“什么状况都搞不清就往那边跑。说不定她只是踩空扭伤了脚呢？”风十六夜不着痕迹的把甄卓推开。
不多时，张煜成搀着岳湘从小竹林里出来，引来满院人的调笑。
比亢自顾自的坐到风十六夜旁边，一边吃着餐盘里剩下的几根肉串一边对甄卓说道，“小姑娘，能再去拿点吃的给我么？老头子闻了一整晚的肉香，肚子还空着。”比亢的语气好像请求，但却透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甄卓端着餐盘离开，大黄警惕的躲到风十六夜背后。
“还有话要跟我说么？”
“那两个人。”比亢指着岳湘与张煜成，“会有些麻烦。”
“怎么？干柴烈火的表演让你眼红了？”
“呵呵，他们弄碎了酒台笼龛里的泥偶。来自被封印之人的愤怒会吞噬掉他们的灵魂。”
“这就是你承诺的放过他们？”风十六夜晃动着酒杯，透过它比亢的脸拉扯的更加狭长。
“自己的手脚不检点，怪得了谁？”比亢用竹签在地上随意写写画画，“碎掉的泥塑，其中被封印的灵魂兜兜转转一个日出日落后会踏上冥土，在那之前，充满怨恨的他们会化作实体吞噬掉给予他们痛苦人的灵魂。”
风十六夜望向酒台。隐约可见一只不着皮肉的手臂漂浮在上空。
“那个泥塑是你做的吧，他还进去过我的梦境。”
“我做的又如何，灵魂也欺软怕硬。”比亢接过甄卓递过来的餐盘，仍是毫不避讳的与风十六夜谈论着。
“您不是本地人啊。”“您耍的皮影戏挺好看的。”甄卓偶尔插进来几句话，却是与两人的谈话驴唇不对马嘴。
“我要走了，年纪一大，容易犯困。”比亢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他们需要赎错的机会，而不是一昧的抹杀。”风十六夜看了眼目光呆滞的甄卓，“走之前把她的幻象解开。”
比亢打了个响指，甄卓如梦初醒。
“小姑娘，谢谢。”
“应该的”甄卓局促的答到，目送比亢离开。
“十六夜，他说我有天分，要收我当徒弟呢。”回想起比亢说过的话，甄卓兴奋的说道。
风十六夜微微一笑，不做回应，酒台那里，一具槁黄的骷髅已经成型。
夜渐深，折腾了一天的一行人三三两两的回去休息。风十六夜则是回到酒台上，还在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骷髅从身边掠过，脖颈上传来丝丝冰凉的感觉。
“回来。”风十六夜虚空一拉。炙热的气息将骷髅推了回来。地面裂开几道缝隙，粘稠的岩浆涌出，化作牢笼困住骷髅。
“回冥土吧。这里不再是你能呆的地方。”
骷髅摇了摇头。伸出的手臂想要拨开岩浆，却被烧融掉大半。
烟雾与焦味中，骷髅愤愤的长大了嘴巴，一股股强烈的精神波动从空洞的眼眶里发出，然而触碰到风十六夜却像泥牛入海。
骷髅绝望的跪下，用烧的只剩半截的手臂骨在地上画着粗糙的图案，隐约像是一个抱着婴儿的女人。
天空中群星璀璨的银河似乎凝为实质，它的一端朝着风十六夜的方向垂了下来。
“那是，冥河？”
一抹剑光射出，将岩浆囚笼里的骷髅撕成碎片。冥河的洞虚中，一人踏着点点星光落地，身负长剑，全身披盖着如同黑曜石般闪耀的盔甲，宽大的墨色披风无风自动。
“他应该归入冥土，而不是被你抹杀。”
“冥界不需要这种贪恋身前的魂灵。”黑甲人长剑挥出，青墨色的剑光铺天盖地而来，幽深冥寒，卷起的漩涡如同森罗地狱。“我是冥神奈加尔的缔约者，伊修。”
风十六夜唤出圣道裁决，枪尖流火，身后戎装振风，四方的热量好像一下被圣道裁决抽空然后迸射出来，与那无边的剑光交融。
“噗”风十六夜喷出一口鲜血，肚腹之内，剑光化作的利刃还在搅动，剧烈的疼痛让四肢都变得麻木。
猎猎风中，伊修雕塑一般站在原地。黑色的铠甲接受了烈焰的洗礼更加夺目。“神的规则让我无法继续对没有灵约的你攻击，庆幸吧。”
冥河浮空，带着伊修融入夜空。
比亢宽厚的手掌拍在风十六夜背部，让他的腹痛缓和大半。
“是你让伊修来的么？”风十六夜向着比亢质问道。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神灵缔约者的命运。在千年以前就纠缠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