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周平王东迁都城,车驾到达了洛邑,只见市井稠密,宫阙壮丽,与镐京昔日没有什么区别,不禁心中大喜。京都既经确定,四方诸侯莫不进表称贺,贡献一方物产。惟有南方的荆蛮一国不到,周平王商议,准备发兵前去讨伐。群臣谏道:“蛮荆久在化外,宣王开始征讨时才归服朝廷。每年也止贡献青茅一车,以供给祭祀缩酒之用。不是需要他那点物品,也只是羁绊他们的意思。如今迁都方才开始,人心尚未平定,倘若王师远讨,也不知道胜负到底如何。暂且包容了,让他们缅怀王室的威德而自动前来。如或始终不肯改悔,到兵力充足以后再讨伐他们不迟。”自此南征荆蛮之议停止了下来。
秦伯也就是秦襄公准备告辞回国。周平王道:“如今歧丰之地半数被犬戎人入侵占据,爱卿若是能够驱逐了犬戎人,这些地方就全部赏赐给爱卿,作为秦国护卫朝廷迁都的辛劳的报酬。秦国以后也要永远作为朝廷的西部藩属,这样岂不是很好!”秦人乃是帝颛顼的后裔。其始祖名叫皋陶,唐尧时期为士师官。皋陶的儿子伯翳,辅佐过大禹治水、参加烈山焚泽、驱逐过猛兽,以功劳赐姓为赢,为虞舜时期主管畜牧的官吏。伯翳生了两个儿子:若木和大廉。若木封国于徐,夏商以来,世为诸侯,直至商纣王时期。大廉的后代有一个叫做蜚廉的,特别善于行走,能够日行五百里;蜚廉的儿子恶来有绝大的气力,能够用手撕裂虎豹之皮。他父子都以勇武作为商纣王的幸臣,相助为虐。周武王消灭商朝的时候,诛杀了蜚廉和恶来。蜚廉的少子叫季胜,其曾孙名叫造父,以善于驾驭马匹得幸于周穆王,封在赵地,为晋国赵氏的祖先。造父的后代有个叫做非子,居住在犬邱,善于养马,周孝王用他,命他畜牧马匹于沂、渭二水之间,马匹得到很大的繁殖。周孝王大喜,以秦地封给非子,作为朝廷附庸之地的君主,又让他延续赢氏的祭祀,因此秦国又号为赢秦。传递六世到达了秦襄公这里,又以勤王的功劳封为了秦伯,后来得到了歧丰之地,势力益加强大,于是定都于雍,开始与诸侯们通聘往来。秦襄公逝世以后,他的儿子秦文公继位,这时已经是周平王十五年。
一日,秦文公梦见在邵邑的野外,有条黄蛇自天而降,止于山腰。它的头大如同车轮,它的身子拖在地面,连头共尾接近于蓝天。俄顷间又化为了一个小儿,对秦文公道:“我是上帝的儿子。上帝任命你为白帝,以主宰西方的祭祀。”说罢忽然不见了。第二天,秦文公召太史敦占卜这件事情。太史敦奏道:“白者,西方的颜色。君主如今占有西方,所以上帝给您这个命令,祭祠它必当获得未来的福祉。”于是秦文公在邵邑筑了个高台,立了白帝庙,称为郴畸,用白牛不断地祭祀它。又有陈仓人猎得一个野兽,形状像猪而身上多刺,屡屡击打而不死,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准备牵来贡献给秦文公。路上,他们遇见了两个童子。两个童子指着怪兽说:“这个野兽名叫猖,经常伏在地中,专好咬死人脑袋,如果捶打它的头部,就会立即死去。”猖也变作人的声音说:“两个童子乃是雉精,名叫陈宝,得到雄者王,得到雌者霸。”
两个童子被猖说破了以后,立即化为了野鸡飞去。其雌者却停在陈仓山的北坡,化为了一只石鸡。再看猖,也失去了踪影。猎人惊异,急忙奔来告诉秦文公。秦文公于是又在陈仓山建立了陈宝祠。
终南山上有棵大粹树,秦文公准备砍伐它,作为宫殿建筑的用材,可是锯不断,刀砍不入,人们以为是粹树之神。忽然间发生了大风大雨,于是人们不得不停止了砍伐。有个人晚上住宿在山下,听得众鬼神向大粹树之神贺喜,大粹树神也回应对答。一个鬼说:“秦人如果让人披散了头发,以朱色的钢丝缠绕你的树身,你怎么对付?”大粹树之刘默然。第二天,那个人将众鬼和大粹树之神交谈的语言告诉了秦文公。秦文公依照他的说法,又派人前去砍伐,大粹树果然随锯而断。一条青牛从树身中间走出来,径直投入了雍水河中。其后近水居住的百姓们,经常看见青牛出没于水中。秦文公听说,派骑士等候而打击它。青牛的力气大,以头来抵触,骑士倒在了地上。可是骑士一时间头发披散,覆盖了脸面,青牛竟然畏惧了起来,再也不敢出来了。秦文公认为青牛必是吉祥之神,意在提醒秦国人披头散发,于是制作了披头散发的发式流行于军中,又修建了怒特祠,以祭祀青牛这个大祥之神。
可是祭祀上帝和鬼神在周朝的礼制里面是王室的特权。鲁惠公听说秦国超越了朝廷礼制的规定,擅自祭祀了上帝和鬼神,便派遣大宰让到朝廷,请求使用郊祭之礼。按照周公制定的礼制的规定,祭祀上帝和郊祭之礼只有王室才能使用。因此,周平王提出来众大臣讨论。众大臣们道:“虽然秦国擅自祭祀了上帝和鬼神,但秦国本来就只是朝廷的附庸,只是刚刚才得到伯的爵位。它如今作为朝廷的西部藩属之国,我们不能完全以诸侯国的标准来要求它。但是鲁国则不同。朝廷的礼制本来就是鲁国的祖先周公旦制定的,而且鲁国在诸侯中的爵位也是最高的,它必须执行朝廷的礼制规定。”于是周平王回答鲁国使者大宰让说:“鲁国绝对不能擅自祭祀上帝和鬼神!”
鲁国的祖先是周公姬旦。周公姬旦是周武王姬发的同母弟弟。他在周灭商的战争中,经常佐翼武王,办理的事情特别多。商朝灭亡两年后,周武王病死,他的儿子周成王年幼,因此周公姬旦摄理朝政。周武王的另外两个弟弟管叔和蔡叔心中不服,他们散布流言蜚语,说周公姬旦有野心,有可能谋害周成王,会篡夺王位。周公闻言,便对太公吕望和周召公说:“我之所以不顾个人得失而承担起摄政的重任,是怕天下不稳定。如果江山变乱,生民涂炭,我怎么能对得起列祖列宗和武王对我的重托呢?”以后,他平定了姬家兄弟管叔、蔡叔和霍叔等人勾结商纣儿子武庚等人发动的叛乱,镇压了徐、奄等东方夷族的反叛,并将周朝的势力扩展至东海,却将王室的权力还归于周成王,在巩固和发展周王朝的统治上起了关键性的作用,对中国历史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后来他还建成了周朝的洛邑,作为东都。他制礼作乐,建立了周朝沿用了八百年的典章制度。周公姬旦还对将要承袭其爵位而到鲁国封地居住的儿子伯禽说:“我是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的叔父,论身份地位,在国中是很高的了。但是我时刻注意勤奋俭朴,谦诚待士,唯恐失去天下的贤人。你到鲁国去后,千万不要骄狂无忌。”
鲁惠公听了大宰让的汇报,生气地说:“我鲁国的祖先周公有大勋劳于王室。礼乐制度也是他老人家制作出来的,子孙们用用它有什么妨碍呢?况且天子既然不能禁止秦国擅自祭祀上帝,又怎么能够禁止鲁国使用郊祭之礼呢?”于是也越过了礼制的规定,强行使用了郊祭之礼。周平王知道了以后,非常生气,于是向群臣问计。群臣大多是各国诸侯兼任的,他们看到了王室必然衰落的趋势,也看到了朝廷礼制无法约束天下人的趋势,但是他们的心中并没有不高兴的意思。因为周公制定的礼教制度也约束着他们,现在由鲁国来开始打破那是最好不过。因此他们说好说歹意见不一,却都不愿意谴责鲁国,更不要说号召天下诸侯群起而攻之了。周平王虽然看出了这个问题,但是王室现在实在是太贫弱了,做任何事情都必须依赖诸侯国家出力,因此也不敢过分得罪他们,所以他也不敢过问这事情了。
以后孔子看出了这个问题,认为周平王懦弱,开了个坏头,所以礼崩乐坏,天下乱成了一团。可是他却不知道,周公旦制定礼制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几百年,当初卓有成效的礼制已经变得陈腐不堪,就连礼制制定者周公旦的子孙都公然蔑视它,事实上已经成了约束社会发展进步的东西了。所以孔子虽然是个大思想家、大教育家,但是他提倡“克己复礼”,在当时就没有什么人买账,现在看来也没有什么进步意义。只不过,自从这个事件以后,周王室日益卑弱了下来,诸侯们都各自擅越了礼制的规定,互相之间又进行侵略攻伐,从此天下纷纷多事了。不知道周王朝如何进一步地衰落,且看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