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荣根的住宅位于市郊风景区，是一座独立的深宅大院。它本来是民国时代一个小军阀的公馆，改造、装修成了曾根富丽堂皇的生活“禁地”，号称“曾公馆”。r
曾公馆被保安兼保镖们警卫着。凌云在离正门50米处受到一剽悍的保镖的盘问后，跟在他的后面进了大院。r
一间窗上挂着厚实的窗帘的房子里，曾荣根的身子深陷在沙发里。因有灯影，看不清他的表情。r
“有什么事，快说。”曾荣根不开心地说，他并不指望对方奉承自己。r
凌云把他知道的关于许北林装帧的东陵字画复制品的情况说了一遍，但并未涉及散落在田中阳尸体旁边的赝品、大师兄及其学徒的事。他说，习师傅去年12月曾按照许北林的要求，裱糊了一批东陵字画赝品，但习师傅被“旺中旺”的人绑架走了，大概已经被杀害了。r
凌云想：我如果稍微早些采取行动，习师傅也许就得救了，所以，绝对不能再给大师兄等人惹麻烦。他庆幸习师傅店里的师弟俩已经转移了。因为他想，曾荣根为了调查内情，一定会派人去习师傅的店里找人。r
曾荣根叉着双脚坐在沙发上听完了凌云的话，问：“你想了解田中阳的什么情况？他来嵩城之后，我才认识他。他在青岛时的情况，我不大知道……”r
“听说他在青岛时，有个外号叫‘医生’，不知是什么原因。”r
“原因很简单，田中阳当时家里很穷，他一边在卫生学校上学，一边在亲戚的私立医院帮忙，治头痛感冒之类，赚些生活费。”r
“他还帮人扎吗啡针吧？”凌云灵感上来了，突然这么问了一句。r
曾荣根情不自禁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喝问：“你怎么知道的？这跟夏天凶杀案和东陵字画失踪案有联系吗?”他一把揪住凌云的前襟，把凌云弄得很难受。r
“请把手放开！”凌云说。r
曾荣根的手稍微松开了一点。r
“扔在尸体旁边的那些字画，也是许北林做的那批仿制品之一。这已由行家鉴定过了。”凌云感到曾荣根这个人很难对付，他不得不讲点真话。r
“杨欣有什么交待么？”曾根又气急败坏地揪住了凌云的前襟，说道：“你怎么知道这些情况？”r
“你问这问那，就是不问她在何处。所以我想，你一定是把她控制在手里了。”r
曾荣根悄悄地放下手，颐使凌云滚出去。r
凌云走出曾公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r
如释重负的凌云哪里注意到，等候在公馆外面的一辆凌志轿车开始跟踪他了。r
“您是凌云记者吧?”当凌云走到大街时，一辆黑色轿车从黑暗中开出来，挡住了凌云的去路。r
从车里问话的是约摸30岁的女人，“我叫安宁，有事想跟您谈谈。不会耽误您的时间。”r
车子里坐的是一个狐皮大衣的女人，在灰暗的车内灯光下，显出美丽的容颜。她推开车门，伸出两条穿白皮靴的腿。r
凌云马上想起了在那家旅馆客房门外一闪的白皮鞋。r
他问女人：“有什么事?”r
“您不想知道博物馆的杨欣的行踪吗？”女人说。r
“你知道吗？她在哪里？”凌云抑制住自己的感情。r
“所以我才让您上车的，来吧……”女人含笑说道。r
凌云毫不犹豫地坐到了她的身旁。一股浓烈的香水味道，使他感到有点头晕。r
“吸烟吧。”女人打开银制的烟盒，请凌云吸烟。r
“我不吸烟。”凌云暗自在想，这个女人不简单，可要防她一手。r
“您大概认为我是个没羞没臊的女人吧。”女人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似地说道。r
她用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一举一止，优雅极致。r
深吸了一口烟，她突然说道：“杨欣女士被抓进了曾公馆。”r
凌云吃了一惊，没有吭声。r
“您好象并不怎么吃惊，是吗？”r
“你是哪一位？”凌云问。r
“我是自由自在的女人，有事相求。”女人说。r
“我只不过是个普通记者，可能帮不了您什么哟。”凌云报以一笑。r
女人说：“您对东陵字画的追踪情况很出色嘛，胜过了所有关注它的人。我希望得到杨欣藏起来的东西。当然，我会付钱的，还要给丰厚的酬金。”r
“我跟此事毫无关系。你说杨欣如藏什么了？”r
“您不会不知道。就是有人千方百计地要搞而没搞到手的东西嘛。”r
凌云沉没不语。r
“您装傻也白搭。而且听说您跟曾荣根是朋友？”r
“笑话，奇谈！我遭到了曾根的鞭打和拷问。”r
“可曾荣根很佩服您说话的分寸。”r
“你就是旺中旺公司的红姑吧。”r
“您的嗅觉真够灵的，曾荣根之流也要甘拜下风了，我也服了。”r
“杀掉夏天的是你吧。那些古字画……”r
“那是赝品呀，夏天骗了我！所以，得到了理所当然的报应，活该！我说话推心置腹，所以望你也说真话。您如果说假话或背叛了我们，我们马上就会知道的。”红姑斩钉截铁地说。r
红姑又说：“许北林去世后，夏天就跟我们公司接触上了，说多方面的人在觊觎国宝东陵字画，而他本人是能为国家保护这一国宝的人，提出的要求是给他两百万元钱。我们决定利用他，但结果并没有成功。他说许北林和杨欣耍了什么花招，表示一定要让杨欣吐出真情。他让习师傅做一些假的东陵出土字画。12月2日中午把这些赝品装车。这一段情况您是很清楚的吧。”r
红姑又点燃一支烟。车子顺着街道无目的地兜风。r
她接着说道：“12月5日晨，武警闯进博物馆馆，才知道东陵字画失踪了。闻名怀疑是夏天干的。夏天知道事情要败露，出于万般无奈携带便一部分东陵字画投奔我们公司。”r
“何时知道那是赝品的？”r
“这是托您的福呀。您的能耐真了不起！”r
“你们的人在车祸现场把我打倒在地，从我的笔记本里抢走了那份写有博物馆名称的单据。你们根据单据的线索追到习师傅家里，把习师傅绑走，并进行审讯，弄清了夏天以博物馆名义装帧古字画品的情况，然后，又摆出这些证据来审问夏天。我说的对吧。”r
“对呀，正是这样，您的推断太了不起了，这教我更服您了。”红姑拉过手提包，取出了手帕。浓烈的香水味儿又一次扑向凌云。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使凌云感到不大舒服。r
“你们把习师傅怎么样了？”r
“干掉了呗。”r
“你们杀害无辜的百姓，良心过得去吗？”r
“我不想在这里跟您辩论，请让我把话讲完。我们再次拷问了夏天，他终于开口了，说寄存在车站小件行李保管室的东陵字画也是让习师傅装帧的赝品，而把真品藏到他的情妇家的地下室里了。他说，省文物局早有指示，做好准备将东陵出画送凤凰山省文物库保管，就抽空把真品一件件转移到他的情妇家里去了。”r
凌云问道：“博物馆保险库的钥匙怎么样了？那是特制的，想必杨欣很好地保管着的吧。”r
“夏天把她玩了一把呀。从5月份起，夏天就在她身上花工夫，甚至用男色向这个接近40岁的独身女人发起进攻。结果，她把什么都给了他，只有一件东西除外。”r
“那就是你正在寻找的东西，对吧？”r
“您的回答妙极了，您总算明白了。但我要告诉您，从夏天的情妇家里取出来的东陵字画也是假的呀，这已经由权威人士鉴定过了，没有错。”r
凌云说：“这个‘权威人士’就是闻名吧。所以你们就一个劲儿地拷问他，往他的手指甲里钉竹签子，并用火烤，施以阿拉伯式刑罚，把他整得半死了，对吧。他交代了什么？”r
“他什么也没交代。好象真的不知道什么了。只露了一句说杨欣保持着许北林的笔记本。他向她要过多次，但她却没有给他看。许北林原本让她把它烧掉，但她却因某种原因偷偷地把它保存下来了。到今天，它成了解开东陵字画之谜的关键，所以，我才求您，您肯答应吗？”r
“你们是为了泄愤，才把那些假字画扔到老公园的壕沟里，然后把夏天的尸体扔到上面的吧。”r
“您真聪明。我就说到这儿。您大概不会认为您一拒绝就了事的吧。”r
“即使我现在接受了，可事情一完，我还不是被干掉？”r
“您真会开玩笑。虽然您有理由怀疑，但请您相信我。”r
黑色轿车又回到了原来拉凌云上车的的地方，红姑令司机停车。r
“待提出条件之后，会把要办的事情告诉您的。请您回去好好想想吧，还可以给您一点时间，但仅此一次。”r
女人嫣然一笑，关上了车门。凌志轿车又缓缓始动了，一会儿，车子的尾灯就消失在黑暗中了。r
种种疑惑一齐涌上凌云的心头：“杨欣的秘密笔记本，这意味着什么呢？杨欣已经控制在曾荣根手里，可为什么从她嘴里掏不出来呢？按说让一个女人开口，对曾荣根来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还有，这个红姑最后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我与旺中旺公司迄今没有过瓜葛，也是第一次见她。她认错人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