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看上去似曾相识了。
女孩也甜甜地附和道：“康伯伯，猜猜我是谁？”说话间，她轻轻摆动着衣角，好象很害羞的样子。
总裁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淡淡地说：“现在的女明星，一个个的脸都整得像个锥子似的，人还没到面前，脸就到面前了，我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女孩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求救地望着康继业。
康继业似乎有些不快，也不再让父亲猜了，而是直接说：“爸爸，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冰冰她不但人长得极美，也很有爱心。现在，她想联合你建立一个慈善资金会，专门用于救助非洲贫困地区的失学儿童。所以，特意和我一起来问问你的意见。”
冰冰不愧是演员，听了这话，刚才还僵硬的笑容倾刻间就活泛了起来，欢快道：“是的，是的。我想做慈善，可惜自知实力不够，所以想和你合作。我的工作室已经就此做了一套完整的方案，如果康伯伯有兴趣的话……”
总裁却脸色一沉，冷冷地说：“冰冰小姐，你找错人了！我自己名下有好几个独立的慈善基金会，以我的实力，不需要和任何人联合，更何况是女人！”
冰冰脸上的笑容，再次僵住了，咬了咬嘴唇，双眼就迅速流下了两行清泪！
康继业连忙担心地叫道：“冰冰！”
冰冰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双手捂脸，迅速转身，飞快地跑了出去！
康继业不由一呆，然后冲父亲怒吼：“你太没有爱心了！”说完便跺了跺脚，快速追了出去！
总裁望着儿子的背影，自嘲道：“我以前喜欢和女明星闹绯闻，以为那样很有面子。没想到，现在儿子也步我后尘了。这可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我诧异道：“难道仅仅是因为有面子，你才与她们交往？”
他瞪了我一眼：“不然，你以为我真的会傻到爱上她们啊？”说到这里，他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沮丧道，“不过，我倒是真的很爱你呢！你出身底层，却聪明、坚强有责任心，并且有道德洁癖。有时候我想，你其实就是另一个我。不过可惜，你嫌我年纪大了。”
我大胆地迎着他的目光，郑重其事道：“我没有那么庸俗，并不是真的嫌弃你年纪大！”
他眉毛一扬，急切道：“真的吗？只要不是因为年纪，别的都不是问题。你快告诉我，你到底因为什么拒绝我，我改还不行吗？”
我叹了口气说：“你对牛朝阳父母的态度以及你对生命的漠视，都让我很寒心，你能改吗？”
他看了我好半天，才幽幽道：“那你，想让我怎样改呢？”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那份《不自杀承诺书》，其实只是FKS推卸责任的一个幌子，治标不治本！生命是最珍贵的，如果不被逼到绝路，没有人会去自杀。所以，如果你能够放弃‘独裁为公’、‘台干为大’等等管理理念，FKS能够严格贯彻新《劳动合同法》，改善工作环境，每月加班不超过36个小时，不但社保、医保等齐全，退休后，还可以按原基本工资全额发放。总之，每一个FKS人，都可以得到大陆公务员那样的待遇！我敢保证，就算仍然有人自杀，但自杀率一定会大幅度下降！”
他眉头一皱道：“在你们大陆，有任何一家民营或外资企业老板做到这些了吗？”
我飞快地说：“没有！”然后充满期待道：“但是，你不同于一般的企业老板，你是全球首屈一指的代工企业国王。只要你能带好这个头，大陆其他企业也都会纷纷效仿的！”
他却摇摇头：“你所说的，我不止一次考虑过。甚至于我也知道，总有一天，大陆的任何一家企业劳工，都会实现和公务员一样的待遇。但是，率先做出这个决定的企业，肯定不是我！因为这其中也牵扯到社会责任的问题，而FKS只是代工企业，我的钱财，都是一个镍币一个镍币积累起来的。一旦如你所说的那样，用工成本就会大幅度升高，我在福布斯排行榜的地位和全球企业中的影响力，也会因此大幅度下降。所以，我带不了这个头！”说到这里，又望了望我，半开玩笑道：“很抱歉，我做不到不爱江山爱美人！”
虽然我并没有抱太大希望，但还是感到略略的失望：“那么，我也很抱歉。我曾经是最底层的打工妹，即便你能让我穿遍锦衣华服、尝尽山珍海味，但一想到所有的一切，都是依靠压榨打工仔、打工妹血汗赚来的，我不但不会感到幸福，还会有一种犯罪感！”
他遗憾道：“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看来，我们只能相约来世了。但愿冥冥之中，能真的有来世！”
虽然，我和他只隔着一张办公桌。但我却感觉我们之间，有一道无形的、看不到的鸿沟！
室内的气氛，一时间沉寂了下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首先打破僵局道：“对了，你刚才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立刻道：“你知道吗？FKS现在非法使用童工，并且是劳务派遣性质……”
他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打断了我的话：“这是人力资源部的事，不用你管！聪明如你，应该知道，‘穷则独善其身’！”
我心中不由一冷，倔犟道：“可是，聪明如你，也没做到‘富则达济天下’！”
他不由一怔，便缓和了语气道：“那是因为，我还没有富到可以‘达济天下’的地步！海燕，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孩，也是一名出色的管理者。但是，你要明白，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帮我辅佐继业，让他早日接过FKS总裁之位！”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已经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我只好咬了咬嘴唇，轻声道：“好！”然后轻轻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回去的路上，我的耳边一直回响着刚才和总裁的对话，忽然悲哀地意识到：相比较别的企业老板，他确实是个有能力、魄力以及品德高尚的人，所以，FKS才能做到现在的规模。但是，对权力的控制欲禁锢了他，让他无法打破既定的管理模式，并更进一步地超越自己！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回到AP大楼时，竟然看到，康继业正端坐在总经理办公室内，认真地审阅着文件！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他一抬头看到了我，急切道：“杨特助，你来得正好！这份文件，你为什么不同意签署呢？”
我接过文件一看，认真地说：“从试样效果来说，还有进一步提升的空间。一旦批量生产，肯定会造成无法挽回的经济损失……”我边讲，他边听着，眉头紧皱，像小学生一样认真！
一大撂文件全部讲完签完后，他放下笔，长长吁了一口气，自信满满道“虽然我之前不懂制造业，但是通过你今天讲解，我发现，其实，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困难！”
我鼓励道：“我以前做基层主管时，上司曾经反复告诫我，所谓管理者，做到一定的位置，其实个人能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对全局的掌控能力和培养下属的能力！对于总经理乃至总裁的职位，更是如此。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可以胜任的！”
他目光灼灼道：“真的吗？”
我郑重地点点头：“当然！”忽然想起什么：“我怎么感觉，你今天好象忽然变了个人似的？”
他没好气道：“还不是因为我爸！我想让他给冰冰投资点钱，他都不同意，还冷嘲热讽的。冰冰被弄得好难堪，一气之下回了北京！哼，我要早早接过总裁的位置，然后掌握FKS财政大权，帮助一切我想帮助的人！”
我小心翼翼地问：“你想帮助的人，到底是冰冰，还是那些非洲贫困地区的失学儿童？”
他郑重其事道：“当然是后者！”
我心中一动，谨慎地问：“假如我告诉你，我们身边，就有很多和非洲贫困地区一样的失学儿童，你会帮助他们吗？”
他眼睛一瞪道：“大陆GDP占据世界第二，也有那么穷的人？”
我点点头！
他坚定道：“只有我能做到，就一定会帮！”说到这里，他忽然沮丧起来，“可是现在，我还没有接替总裁一职，还没有那个能力。”
我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他非常有爱心，也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纨绔子弟，便坦率地说：“不需要你从根本上改善他们的人生，你只要能说服总裁，将他们的劳务派遣工转变成正式工，就可以改善他们现在恶劣的生存状况了！”
他疑惑道：“他们现在的生存状况，很恶劣吗？”
我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说：“今天有些晚了，明天早上，我带你去见见他们吧！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得多带几个保安！”
他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由一辆坐着七八个保安的面包车殿后，康继业开着他的兰博基尼，我则坐进副驾驶位置，直奔翠姐租住的出租屋。没想到，在经过HS劳务公司时，却看到旁边的一块空地上，有几百名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的人，年龄虽然高低不等，但大多数是小孩子，有不少娃娃脸还没长开，像八九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