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楼阁之中,石天昊四下观望,并没有看见石长天的身影,他又朝着更里面走去,经过一张圆桌以及旁边几个长凳时,突然停住脚步。
只见在他左边微垂的帘布之后,空中正飘散着缕缕白烟,向那白烟的方向细看过去,发现白烟是从一个黄铜色小炉鼎之中散发出来的。那个炉鼎之中置满黑色泥土,而在泥土之上正插着三根半尺长用于祭祀的香,香的顶部被点燃。
燃烧着香的炉鼎旁边还有一些黄表纸,以及果盘。而在这些东西的后面正供奉着一列前后摆放不一致的神龛,神龛之上分别篆刻着一个人的名字,这些名字的姓无疑都是姓石。
位于正中的那个神龛特别突出,上面所写的字也比其他神龛之上要多,“尊父石元英之灵,太上宗长老…”
石天昊看到太上宗长老几个字露出狐疑的神色,“太上宗长老?太上宗…灵界之中似乎也有一个宗门名叫太上宗,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还有这尊父,名叫石元英的石氏族人是谁的父亲,他的身份居然是太上宗的长老…想来境界最低也应该是先天境强者吧。”
他又看了一眼,压住心中疑惑,没有再管这神龛所供奉之人的身份,然后继续往里面走去。
石天昊在楼阁外面的时候,可以将石长天的声音听得十分清晰仔细,想来他不会在楼阁很深处的地方。果然,又走了没有几步,便见到自己面前出现一间房间,房间的门半掩着,能够从里面感受到一股浓烈的元气。
他轻轻推开半掩着的房门,然后迈步走了进去,眼前顿时出现了石长天的身影,只见他坐在一张椅子上,正闭目养神,花白的头发却显得没有一丝老态龙钟,看起来生机盎然。
房门推开发出细小地咯吱声,似乎是这声音惊醒了正在闭目休息的石长天,只见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然后抬头平淡地看向了石天昊。
“坐下吧,不必太过拘束。”
石长天开口道,他嘴张开的幅度没有多大,看似只是眨巴了嘴,但发出的声音却是洪亮至极。
石天昊闻言,脸上波澜不惊,瞧见了右边的椅子,然后直接走近坐下。坐下之后,便双目有神地看向了石长天。
石长天也静静地打量着他的一举一动,在他坐下之后,便望着面前窗棂之外的景物怅然道:“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如你一般,风华正茂翩翩少年,可奈何岁月蹉跎,时光如水,如今已是垂垂老矣。不过我却没有你那般耀眼,天资之上也是不如你。”
石天昊静坐着,听到他说出赞赏的话,神情同样如常,没有丝毫变化。
石长天也没有看他,还是望着窗外的景物怔怔出神,突然,他又是说道:“当年我来这乾山城之前,乾山城还没有现如今这般繁荣,石氏也未曾雄踞一方。那个时候正是风云突起、满目疮痍,大黎王朝与大魏国正在交战之中,兵荒马乱尸骸遍野……”
说着说着,他本来勃勃然生机的面目变得愈发沧桑衰老,并且双目无神,思绪早已飘远,回到了那个他所怀念的时代。而一旁的石天昊则如同一个旁观者、倾听者,正在倾听着他的所见所闻。
“我孤身一人,自大黎元京中逃了出来,而他却死在了皇族高手与太上宗众强者的手上。那一年我才十二岁,本来是没有任何机会逃走的,但他牵制住了所有的强者,我才趁机乔装成一个乞丐混出了元京城。”
石长天的眼中隐有泪水流出,面部神情更是悲切万分,一旁的石天昊终于知道那中间供奉着的神龛到底是何人了,原来就是石长天的父亲石元英。并且还从他的话中了解到,其真正的身世也不是如同乾山城中所谣传的那样简单。
石长天的父亲是太上宗百年前的长老,而太上宗在大黎王朝之内是一个强大无比的宗门,是所谓元武门之类的大宗门不能相提并论的,太上宗内强者无数,先天境强者仅仅只是宗门内的中坚力量而已。在太上宗,还有炎月郡这种小地方所传说中的玄元境强者存在,十分强大,就算是称之为大黎王朝内的最强宗门也不为过。
并且太上宗与大黎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受到大黎朝廷的节制,宗内许多强者都属于皇室中人。而石元英的死便与大黎朝廷以及大黎皇室有关。
可以说石元英的死因与石天昊前世简直如出一辙,同样是获得了惊天的宝物,同样是遭受到了众多强者的围攻。
那时正值大黎王朝与相邻的大魏国打仗期间,大黎王朝节节落败,大魏国的军队更是深入大黎王朝腹地,距离王都元京相距也不过百十里。正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就算是隐于深山老林之中的各大修炼宗门也不能幸免。
于是,大黎境内的多数宗门门派尽皆联合在一起,派出宗门的绝大部分强者共赴前线,想要击退魏国的军队。
但没有想到魏国朝廷早有预料,出征大黎之前便对自己国内的所有宗门许下重利,让其牵制大黎王朝之中的宗门势力。赶赴前线的宗门强者虽然多如牛毛,但却也没有魏国前来的武者众多,魏国几乎是召集了国内所有的大小宗门势力,所以前去参加战斗的大黎武者被魏国军队以及魏国武者狠狠击败,死伤无数。
而石元英也参与了那一战,同样是身负不轻的伤。
可没有想到在退走途中偶然发现了一个来自远古的遗迹,获得了一件旷世奇珍。
尽管石元英知道怀玉其罪的道理,也尽量隐藏住这件宝物不让人发现,可还是无意间向与他同行的同为太上宗长老的秋宇墨透露了此事。
秋宇墨在石元英眼中本来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可现实却只是他的伪装而已,在知道了石元英怀有重宝的消息后,便对那重宝起了觊觎之心,并且为了取得他手中的宝物,便将这个消息不引起石元英察觉地散播了出去。
在秋宇墨将消息散播出去之后,不知为何是传到了皇室的耳中。并且添油加醋之下,石元英身怀的那件宝物更是有了能够击退魏国军队的威能。
眼下大黎王朝灭亡就在顷刻之间,定然是要取到那件所谓能够击退魏国军队的宝物。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大黎皇室联合太上宗,没有一点儿怜悯之心,在石元英回到位于元京城的府宅之前,便将府宅之内所有的石氏血脉屠戮一空。
石长天则是因为刚好出城祭拜族冢而恰好幸免于难。
待得石元英回到元京府宅,一众高手早已埋伏好了,尽皆是与他一样的初元镜强者,石元英不敌本想逃走,却不想石长天在此时刚好回到石府中,见到石长天的石元英,便决定拼死保护这剩下的唯一骨血。
“当年太上宗真是好狠,还有大黎皇室,真是歹毒心肠。我父亲为了大黎的江山社稷而奔赴前线,在受伤之后却又被自己背后的宗门与想要守护的国家所陷害,真是可悲可叹!”
石长天越发沧桑,微风吹拂,满脸的眼泪只剩下泪痕,他转过头看向石天昊,见到石天昊在听闻了自己的事迹之后,神色依旧如常,脸上冷静淡然,心中不由得十分赞叹:“你的心性非常坚韧,我在你这个年纪是绝对不可能如此出众。”
“那所谓的宝物呢?还有为什么大黎王朝依旧还在,莫非当年的那件奇珍真是一件能够击退魏国军队的重宝?”
石天昊深邃的双眸看向石长天,将自己心中疑惑的地方尽皆说了出来。
石长天又是微微叹气,显然那段岁月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中,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我父亲在得了那奇珍之后也未有多长时间,还没有弄明白那件东西真正的用途,便被大黎皇室围杀所夺了去。却没有想到那件奇珍真是一件旷世之宝,但仔细情况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在逃出元京以后没过几日,就听闻了魏国军队被大黎朝廷击退的消息,并且大黎也多了一件所谓的镇国之宝!想必那件镇国之宝,便是父亲在远古遗迹之中所发现的奇珍。”
石天昊听罢,暗暗点头,看来那件所谓的奇珍确实是了不得的宝物。
“我自从逃出元京之后,便辗转来到了比较偏僻的炎月郡,每日躲在深山老林之中,饿了吃些小兽野果,渴了便饮些清澈溪水,日复一日地修炼着。想要早日突破至初元镜,好为我平白死去的石氏族人以及父亲手刃仇人。可惜的是,我天资太差,修炼进度缓慢,在山中待了一年的时间也未从筑基境第五重突破至筑基境七重境,只好出了深山老林,去外面寻求机会。”
他面露惆怅,似乎是在回想着那断令人辛酸的岁月,“后来我想要拜入青莲剑宗,却被拒绝了。不仅如此,我绞尽脑汁地想要进入任何一个在炎月郡中势力大一些的宗门,都被拒之门外,原因就是我的体质实在太过废柴,根本达不到那些宗门招收弟子的标准。”
他似乎是将心中积压许久的话都说完了,然后便坐在椅子上不再言语。
石天昊看向他,心中略有一丝不解,从刚才进入这个房间,石长天便一直对自己诉说其曾经的往事,没有提及任何与自己有关的事情,不知道他寻自己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向别人倾诉?应该不可能,毕竟自己与他没有多么熟稔的关系,况且石府中那么多的石氏子弟,为何只偏偏对自己一人说。
他虽然心中不解,但也没有主动开口,同样是看向了窗外的景物,心中平静,在不断地呼吸吐纳着。
过了半晌,石长天才转过头看向了他,目光之中露出晦涩之意,然后神情肃穆道:“你在这次宗族大比之上所展现出来的天赋足以碾压这百年以来所有的年轻一代,我对你抱有莫大的期望,石府日后的未来说不定就取决于你。我石府之中并没有什么真正高阶的武技功法存在,我自己也仅仅只是先天境修为而已,没办法引领你至更高的境界。加之我的眼界见识也没有多广,仅仅限制于炎月郡这一小块地方。若是你日后想要超过我,便必须进入那些真正传世的宗门之内修炼,才有可能。”
石天昊听罢,心中十分不屑,莫说是先天境,就算是这世俗界中最为顶级的存在,也敌不过自己前世的一根手指头,完全不需要这些所谓宗门强者的引领。
他心中虽然如此想到,但也不可能真正说出来,毕竟一旦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来,无异于会招致无休无止的麻烦。何况,眼前的这位老祖宗也不似石焱等石氏子弟一般蛮不讲理、横行霸道,直接拒绝显然不太好。
紧接着,石长天又道:“我年纪已经大了,这些年虽然为了复仇而不断地修炼,可也只能止步于先天境后期,再也没有晋升的空间了。而你却不一样,你天赋极高,只要我石府倾力培养你,相信你一定有很大机会达至初元镜。”
闻言,石天昊知道了石长天是看中了自己的资质,想要培养自己,让自己有能力之后去为石氏复仇。可他却不知道,现如今的石天昊并不是真正的石天昊,而是曾经灵界中惊才艳艳的天衍帝君。
石天昊并不需要宗门的引领,也不会为了一个所谓的石氏而去找大黎皇室和太上宗复仇,毕竟前身石天昊便是死在了石焱这个石氏族人的手上,而自己与石氏没有任何关系。
但转念一想,如今自己的修为只有筑基境,想要恢复修为,要消耗掉的珍稀资源不计其数,若是自己独自收集这些资源,无异于杯水车薪,耗时不短。倘若有宗门资源的支持,速度定然会快许多。
“下个月便是元武门招收外门弟子的日子,元武门是整个炎月郡中最强大的宗门之一,虽然远远比不了太上宗,可门内却还是有初元境强者的存在,有这样的强者引领,你晋升至初元境的机会定然大大增加。”
石长天一扫之前悲伤颓然的神色,对面前坐着的石天昊细细讲道:“所以你这一个月的时间,要抓紧修炼,争取在元武门招收弟子的日子来临前,再进一步,这样进入元武门的机会会大大增加。”
石天昊点点头,对于世俗界中的强者以及修行经验自己可以不用在意,但修炼资源却非常重要,所以就同意了参加元武门招收外门弟子的选拔。
后面,石长天又对他说了关于选拔之上的一些重要事情,叮嘱他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好生修炼,便让他出了楼阁。